吴戴维在试验台间穿梭,
终于寻到了威廉提过的那台仪器——由克利医生从日本辗转带来的德国光谱仪。
他的指尖抚过仪器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细腻得一尘不染。
铭牌上“Zeiss”的蚀刻字样棱角分明,连镜头盖都扣得严丝合缝,显然是被人刻意藏在此处,却保养得极好。
俯身拨开堆叠的实验记录本时,脚边忽然传来玻璃瓶碰撞的轻响。
低头看去,一支试管半埋在试验托架的缝隙里,手写标签上,蓝黑墨水勾勒的“二号药”三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格外清晰。
他捏着试管轻轻晃动,透明液体中悬浮的细小白点缓缓沉降,像坠入深海的星子,带着几分诡秘的细碎光芒。
嘴角的笑意从浅淡渐至明晰,
指腹反复摩挲着标签边缘——这台光谱仪,这支试管,正是他赌上性命也要找到的关键证据。
小心包好试管揣进风衣口袋,吴戴维转身,刚踏出房门……
便见张龙气喘吁吁地奔过来。
看清他安然无恙,张龙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喜出望外地迎上前:“警官!”
吴戴维神色未变,只抬步向前:“走,去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异常。”
二人没再多言,
转身便推开了解剖室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吱呀”一声,
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混杂着旧木头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张龙下意识皱紧了眉。
室内光线昏暗,唯有头顶一盏蒙着灰尘的白炽灯亮着,勉强将中央那张铁制解剖台照出轮廓,台上盖着的粗白布纹丝不动,边缘垂下的一角,隐约勾勒出人形。
吴戴维理了理腰间系着的武装皮带,指尖触到枪套的硬壳,低声吩咐:
“仔细去看看四周的玻璃罐,别碰倒了。”
张龙应声而去,才发现墙边立着好几排标本罐,里面浸泡的器官在昏光下泛着诡异的白。
张龙凑过去一瞧,瞳孔骤然收缩,惊得声音都发颤:
“警官!你快来看,这标签上……全是小东洋的字!”
吴戴维疾步上前,目光扫过玻璃罐上的标注,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攥着罐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低声咒骂脱口而出:“狗日的小日本,真他妈不是东西!”
张龙刚要追问这些文字究竟写了什么,吴戴维却先一步指着罐中泡着的组织,声音冷得像冰:
“这些标注写得很清楚——这些标本,全是从活人身上活生生取下来的。”
空气骤然凝固,解剖室只剩下换气扇嗡嗡的声响。
张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后颈,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身后堆叠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活、活人取的?”
他喉结滚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吴戴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蹲下身,指尖拂过玻璃罐上模糊的编号。
罐中淡褐色的福尔马林里,一块带血的肝脏悬浮着,边缘还能看到不规则的撕裂痕迹。
“你看这里。”
他指着标签角落的小字,
“标注了采集时间和‘实验体编号’,从001到现在这个78……也就是说,至少有七十八个人,成了他们的‘材料’。”
“这群畜生!”
张龙一拳砸在木箱上,手打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咱们得赶紧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绝不能让这些罪证被他们销毁!”
二人说着便走出了解剖室,
走廊的光线让二人的刚裹上肩头,吴戴维却突然顿住脚步,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斑驳的墙皮,定格在过道尽头那扇挂着铜锁的木门上:
“没那么简单。你仔细听,里面好像有动静。”
张龙立刻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向冰冷的墙面。
几秒钟后,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骤然绷紧——木门后果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抠挠门板,
一下、两下,断断续续的摩擦声里,裹着一股近乎撕裂的绝望求生欲。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
这扇锁死的门后,显然藏着更不为人知的东西。
吴戴维抬手摸向包里的小刀,手指刚触到撬锁器的金属边缘,门后的声响突然变了调——先是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陷入死寂,只剩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类似液体滴落的“嗒、嗒”声。
“不好。”
他低喝一声,将撬小刀插进锁孔,金属碰撞的轻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张龙则贴在门侧,右手握着配枪。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吴戴维猛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铁锈的腥气扑面而来。
借着走廊透进的光,两人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蒙着白布的标本台,而在最里侧的墙角,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蜷缩在地上,手腕上的铁链拖在瓷砖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走廊的光线渗入门后,两人终于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狭窄的空间里,标本台层层堆叠,每一台都覆着落灰的白布,
而最里侧的墙角,一道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正蜷缩在地,手腕上的铁链拖过瓷砖,在地面犁出一道暗红色的刻痕。
那人头歪向一侧,额角的血珠顺着脸颊滚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深色的印记——方才听见的滴落声,正源于此。
“你是谁?”
吴戴维压低声音发问……
同时缓缓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脚步轻缓地朝人影靠近。
视线扫过地面时,他骤然顿住:
那人手边散落着几片碎玻璃,玻璃旁,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正皱巴巴地躺着,上面用血写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关键的字句:
“通知美丽国大使馆,救救我,我是克利医生……”
这句话像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一个疑问瞬间浮出:既然克利医生在这里,那早先在克利医生办公室里的,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但这时候,
吴戴维脚步顿在原地两秒,瞳孔骤缩,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震惊的喊道:“你是克利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