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涌动的玄色浊浪仍未停歇,张玄的指尖触到龟甲边缘时,一股寒意直窜脊背。那龟甲足有磨盘大小,表面布满细密裂痕,仿佛曾被巨力碾碎后又强行拼合。吴妍蹲在一旁,手中墨家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凶煞”的篆文上。
“这浊浪……不对劲。”刘芒忽然捂住左胸,那里蛛网般的黑纹正诡异地收缩聚拢,凝成一颗漆黑心脏的形状。扣肉化身的少年形态原本懒洋洋倚在石壁上,此刻却猛然站直身子,银白长发无风自动:“浪里有东西在窥探我们。”
话音未落,浊浪轰然炸开。数百条玄色水蟒冲天而起,蟒首裂开三道缝隙,露出布满倒刺的环形口器。张玄抽身急退,腰间玉牌却已被水蟒缠住——那玉牌是逍遥界灵脉枢纽,一旦损毁,整个小世界的屏障都会崩塌。
“北斗剑阵,开!”刘芒并指成剑,熔铁般的星云剑气自脊椎喷涌而出。十万残剑虚影在空中结成北斗七星的阵图,将水蟒钉在半空。然而剑光触及蟒身的刹那,玄色浊浪竟化作粘稠墨汁,将剑气尽数吞没。
吴妍突然惊呼:“看龟甲背面!”
血色文字从龟甲裂痕中渗出,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最终凝成一行惊心动魄的篆文:
**吾等皆是天道的癌细胞**
张玄瞳孔骤缩。他曾在大荒古卷中见过类似记载——上古禹王治水时,以九鼎镇杀相柳后,在龟甲上刻下“天罚七罪”。可眼前文字中的癫狂与绝望,与古卷中正气凛然的禹王形象截然不同。
扣肉突然按住刘芒肩头:“你神识里的黑渊在共鸣。”少年掌心浮现时空漩涡,将众人笼罩其中。透过半透明的屏障,他们看见浊浪深处浮起无数青铜碎片,每片上都刻着扭曲人脸。那些人脸挣扎着想要脱离碎片,却总在即将成型时被血色锁链拽回。
“是禹王鼎的残片。”吴妍声音发颤,墨家罗盘竟开始渗出鲜血,“传说大禹铸九鼎镇压九州气运,但没人说过……鼎里封着活人魂魄。”
刘芒突然闷哼跪地,黑纹心脏爆出蛛丝般的细线,与龟甲上的血字相连。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身披玄甲立于星空,脚下是断裂的建木根须,身后三十六重天正在崩塌。有声音在耳畔嘶吼:“斩天道者,必成新癌!”
“小心!”扣肉猛然挥袖。时空屏障外,某块鼎片突然射出血光,将吴妍手中罗盘击得粉碎。墨家机关兽从她袖中跃出,却在接触血光的瞬间融化成一滩铁水。张玄趁机甩出三张紫雷符,电光却在触及鼎片前诡异地拐弯,反劈向他自己。
“它们在模仿我们的攻击方式。”扣肉指尖划过虚空,裂开一道星光缝隙,“进归墟夹缝!这些残片还在复苏阶段,暂时追不上时空跃迁……”
“走不了。”刘芒突然开口,星云剑骨从他背后刺出,在空气中划出焦痕,“黑渊锁定了我的元神。”他左胸的黑纹心脏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凸起血管状的锁链纹路。
龟甲在此刻剧烈震颤。血字脱离表面悬浮空中,化作三百六十颗血珠,每颗珠子里都映出不同时代的画面:商周诸侯在鼎前献祭活人、秦汉方士用鼎片炼制长生药、直到现代暗盟用基因技术复刻鼎中魂魄……吴妍突然呕吐起来——她认出某个血珠里被解剖的躯体,正是墨家失踪三百年的钜子。
“原来九鼎从来不是镇器。”张玄剑指抹过眉心,祭出本命剑魄,“是牢笼。禹王把反抗天道的‘癌细胞’都封在了鼎中,包括他自己。”他的剑魄刺向龟甲,却在触碰瞬间被血色吞噬。龟甲裂痕中伸出无数透明触须,缠住剑魄后竟开始复制其形态,转眼间凝成与张玄本命剑一模一样的血色剑影。
扣肉突然轻笑:“有意思,这龟甲在模仿我们的道。”少年掌心浮现青铜匕首——正是剑冢幼童所赠之物。匕首划过的轨迹残留着细碎星光,那些星光触及血色剑影时,竟如热刀切蜡般将其熔解。
“禹王罪印需要载体。”扣肉转身看向刘芒,目光深邃如渊,“黑渊、星云剑骨、再加上这龟甲……刘芒,你敢不敢赌一把?”
黑纹心脏已蔓延到刘芒下颌,他却咧嘴笑了:“你早算好了吧?”星云剑气轰然爆发,主动灌入龟甲裂痕。血珠接连炸裂,凄厉尖啸声中,龟甲背面浮出第二层文字:
**斩癌者终将为癌**
扣肉突然将匕首刺入刘芒心口。没有鲜血涌出,只有星河般的剑光从伤口喷薄而出,裹住龟甲化作一团星云。鼎片疯狂震颤,血色锁链从虚空探出想要阻拦,却被星云中流转的三十六重天虚影碾碎。
“就是现在!”扣肉喝道。吴妍甩出墨家非攻尺,尺身展开成金色算筹阵列,将星云与龟甲包裹其中;张玄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绘出渡劫阵图。三重封印落下的刹那,龟甲彻底熔解,凝成一枚漆黑玉简没入刘芒眉心。
浊浪平息了。
扣肉看着昏迷的刘芒,伸手拂过他脖颈处逐渐消退的黑纹:“禹王留下的不是罪印,是疫苗。”少年转头望向虚空某处,那里有血色齿轮的虚影一闪而逝,“只是这疫苗……终究晚了三千年。”
吴妍正要开口,脚下突然传来震动。被封印的鼎片不知何时聚成罗盘形状,指针直指东北天际——那里是娲皇宫的方向。
“该走了。”张玄背起刘芒,本命剑魄仍在警惕地嗡鸣,“暗盟不会放过……”
爆炸声打断了话语。众人头顶的岩层轰然塌陷,机械相柳的九颗头颅穿透山体,其中一颗头颅的眼眶里,公输绝的冷笑声随着电子杂音传来:“多谢诸位……替我打开禹王星舰的导航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