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紫色倩影刺入眼底,叶天赐脸色骤然难看之极。
他双拳紧紧攥住洗得发白的袖子,咬牙切齿,视线却没从苏照棠身上移开。
他看着从前不屑一顾的粗鄙农女,现在满头华翠,通身贵气,成了真凤凰。
而自己却从云端跌落尘泥,过得连普通富家少爷都不如。
他费尽心思,舍弃自尊贵在这里,就是为了回到过去,回到母亲身边。
为了日后能在苏照棠面前,抬起头!
可偏偏如此不堪的过程,被苏照棠瞧个正着。
他好似忽然被人脱光了衣服,被扔在了大街上,脸色扭曲,再也没了方才的凄切之感。
老国公看着,心里不舒服起来。
“不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迟迟不说话?”
叶天赐立刻清醒,脸都丢完了,若是计划再不成,他岂不是亏得更多?
他不再去看苏照棠,面露急切:
“外祖父,我爹他……我爹他不行了!陆家根本没人管他,我也没钱请大夫,求您救救他!”
老国公脸色微变。
“快!快带路!晟儿,你速速进宫去请太医!”
苏晟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没有反对的意思,方才点头快步离开。
叶天赐听到要请太医,心里“咯噔”一声,但很快就强行镇定下来。
不会有事的。
爹已经不行了。
等太医到了,人都说不定凉了,一定查不出什么!
他脸色片刻间的变化,没有逃过苏照棠的眼。
见母亲担忧地看过来,她笑了笑:
“母亲,他到底是我生父,女儿也去送他最后一程。”
苏若清觉得叶礼不配,但血缘关系斩不断,她也怕女儿不去,会被有心人污蔑,背上不孝的名声。
见女儿愿意去,她神色微松:
“娘陪你一起去。”
老国公快马加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带着叶天赐先到了陆宅。
陆洲白正守在叶礼房门前,看到老国公过来,也是一惊,连忙上去行礼。
“下官陆洲白,拜见老公爷!”
老国公一门心思全在叶礼身上,匆匆点了点头,就越过陆洲白进了院子,却见厢房床榻空空的,没看到人。
他心头一凉,“人已经……”
话说一半,他就看到一名老大夫从耳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摆手道:
“陆大人,不成啊!老朽医术不精,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老大夫不等陆洲白开口,就捂着脸走了。
陆洲白脸色正难看,就见老国公龙行虎步过来,厉声质道:
“你竟让你的岳丈住耳房?!”
陆洲白正恼怒叶礼干的荒唐事儿,闻言脸色一黑,也顾不得身份尊卑,冷哼一声吗,道:
“老公爷先进去看看,再斥责下官也不迟!”
老国公闻言也不废话,直接转身,推开耳房门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门槛,他就见到两团白花花的人叠在一起。
叶礼趴在上头,口吐白沫,口角歪斜不省人事。
下面的女子神色惊惧,早哭花了妆容,看到陌生男子进来,立刻尖叫起来。
老国公立刻退出去,砰的一声合上房门,脸色铁青。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耳房是妾室的屋子。
这个叶礼,居然在女儿的夫家纳了妾,还因为整日流连房事,得了马上风,简直将老兄弟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一想到方才屋里辣眼的画面,他袖袍一甩,就要往外走。
这时,苏若清恰好迎了上来。
“父亲,叶礼怎么样了?”
老国公老脸一红,只将女儿和外孙女都带到了院子外。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别进去看,免得污了眼。”
苏若清本来就没打算进去看,不过听父亲的话,反而生出一丝好奇。
“叶礼他怎么了?”
老国公说不出口,苏照棠却是瞧出了一丝端倪。
她安插在陆家的眼线是个洒扫的下人,对陆宅家的分布,十分了解。
这个屋子,应该是叶礼妾室所居。
叶礼该不会……
她刚有所猜测,就见一路默不作声的叶天赐忽然跪下来,跪在了苏若清面前。
“母亲,您有所不知,父亲自从与您和离后,有多荒唐!”
叶天赐流出眼泪:“他竟在陆宅纳了妾,整日厮混,从来不管孩儿死活。
不仅如此,他喝酒后一不高兴,还会打孩儿!”
说到这里,他撸起袖子,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膊。
苏若清看着,顿时心中一疼。
“虎毒不食子,叶礼……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叶天赐看到母亲为他动容,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母亲还是在乎自己的,不枉他对自己下狠手。
他逼出更多的眼泪,接着说:
“孩儿看父亲整日与小妾厮混,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就去劝他,结果又被打了一顿。
孩儿不敢再管,只能盼着父亲没事,没想到……”
叶天赐连连磕头:
“母亲,孩儿犯过大错,不奢望能回到您身边,只求您能救回父亲,让孩儿有个依靠。”
苏若清听着这话,又是欣慰又是心痛。
天赐能说出这番话,是真的懂事了。
短短几个月变化这么大,定是吃了不少苦……
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立刻就想将人领回国公府养着,可到底没全然失了理智,转头看向自己女儿。
苏照棠自然看出了母亲的意思,她眯起眼,笑了笑:
“母亲别急,外祖父已让大舅舅去请了太医,父亲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若清听到这话,好似找到了依靠,神色松快不少。
是了。
叶礼还没死呢。
等他咽了气,再考虑安顿天赐也不迟。
叶天赐见苏照棠一句话,就打消了母亲的念头,顿时急了。
“母亲,您真的不要孩儿了?”
此话一出,老国公看他的神色,立刻变了变。
苏若清却是面色犯难:“我……”
“叶天赐。”
苏照棠站出来,目光淡漠地:“母亲正烦心嫩,你不如少说两句,等太医来了再作定夺。”
叶天赐眼看事就要成了,又被苏照棠压了下去,心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爆发开来。
“苏照棠,你少装出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恶心给谁看?!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弟弟!我不欠你的!
你就非要独占母亲的疼爱,将我赶出母亲的视线,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