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词,源于一次玩笑。
苏照棠有次跟李承翊说:
“逐雀他们都叫你郎君,却叫我娘娘,总觉着差了辈分。”
李承翊听完当场让逐雀两人改了称呼,夫人一词就此留了下来。
如今李承翊自己喊起来,竟也觉得十分合适。
比“太子妃”三个字听着,亲近多了。
逐雀早知主母去向,当即道:“夫人接了追风的消息后,就回去换衣服了。”
李承翊闻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承晖殿,苏照棠换上丫鬟的打扮,正要出门,就见李承翊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踏进了门槛。
一场重伤,让他一个月里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全还了回去。
棕色皮质腰封缚在他劲瘦的腰上,长发束起高高的马尾,少年气十足。
多日不见“惜朝”,苏照棠眼眸微亮,旋即想到什么,眉头立刻蹙起来。
不等她开口,李承翊就抢先一步道:
“外院的眼线都是各家派来的精锐。
你以为穿着这身出去,就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苏照棠知他有法子,干脆放弃思考,问道:“那该如何出去?”
李承翊向后一指:
“后院墙连着外街,只要趁夜飞速从房顶跃入兴业坊,眼线不会察觉。”
苏照棠听出的话中的意思,却不准备接受,说道:
“那你找个会轻功的武婢带我出去。”
李承翊闻言微微勾唇,看向逐雀。
逐雀立刻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
“夫人,那后院墙极高,想要带人飞上去,一般人可办不到。”
苏照棠还不甘心:“整个东宫,除了你家郎君,一个人都飞不上去?”
“有啊。”
逐雀抬手指向身边的木头:“还有追风。”
苏照棠脸色一黑。
她当然不可能让追风背着出去。
李承翊看着她的脸色,唇间微抿,心头涩然。
她是在抗拒?明明……
这念头刚升起,他就见苏照棠看了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才下床几天……我分量可不轻。”
李承翊怔了一下,眉眼瞬间舒展,拳头抵着唇咳嗽两声,忍不住低笑:
“就你这身量,再重我也背得。”
苏照棠脸色顿时更黑了。
是夜,后院高墙前。
苏照棠穿着夜行衣,背着包袱,伸手环住李承翊的脖颈,轻轻伏在他的背上。
“重不重?”
近在耳边的话,听着李承翊耳尖发麻。
他双手握住苏照棠的膝弯,轻提了一口气,脚下轻点地面,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跃上高空。
待得苏照棠惊魂落定,已在高墙之上。
男人的低笑声从夜风中飘来。
“轻得跟棉絮一样。”
苏照棠紧贴在李承翊身上,感受着他坚硬宽阔的背部,感受着他胸腔内传来的震动。
第一次,耳尖发烫。
入秋后白天时间长了许多,天色虽已入夜,却还未到宵禁的时辰。
石中严带着儿子,流连于朱雀大街最热闹的书馆中。
给儿子买了几本字帖,又上得街道对面的茶馆,一脸的怡然自得。
直到进了茶馆雅间,他脸上的悠闲立刻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与紧张。
带着儿子在雅间外间等待片刻,珠帘内出来一名暗卫打扮的男子。
“可是石大人?”
石中严连忙颔首,“微臣收到传信,特来此拜见。”
他措辞极为小心,生怕隔墙有耳,没有直呼太子妃娘娘。
李承翊听着,眼里掠过满意之色。
旁的不说,现在的石中严,可比九年前谨小慎微多了。
“进去吧。”
他让开身位,却见石中严身后的少年郎,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石中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儿子,连忙道:
“这是犬子,虽然年少,口风却紧得很,不会坏事。”
李承翊闻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一番少年郎:“既如此,一起进去就是。”
石中严闻言呆了呆。
这种事,不应该请示一下里面的娘娘吗?
少年却是连忙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多谢”,拉着父亲的手进了内间。
苏照棠已经换上包袱里带来的宫装,正戴着面纱,坐在桌前品茶。
看到石中严父子一起进来,眼里掠过一抹诧异,却也没有去看李承翊,开口道:
“时间不多,石大人,本宫便直说了。
你力破官盐走私案,接下来当会受陛下重用。”
苏照棠放下茶盏侧头,犀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进石中严眼里。
“走这一步,你可想好了?”
石中严心头一震,二话不说跪下道:“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儿子说了,这一步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这一跪,够果断吧?
少年跟在后头跪下,人都麻了。
爹啊,我是让你果断,不是让你狗腿啊!
苏照棠没错过少年的脸色,瞧着有趣,总算知道李承翊为什么连他一起放进来。
她也不点破,缓声笑道:
“石大人不必如此,你若想为东宫效力,心怀大虞便足矣。”
石中严听到这话,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他原以为走这一趟,多少会被敲打两下,没想到太子妃竟如此仁德宽和。
太子妃如此,太子亦不会差。
他心中踏实不少。
皇帝老了,开始糊涂了,好在大虞未来的天子,是个明君。
不过……
石中严忽然眉头一皱,想到了太子的伤势,眼里染上担忧。
他只知道太子殿下在中秋宴被四公主所伤,具体伤到什么程度,却是不知。
此事若不弄清楚,他如何能安?
念及此,石中严张口欲问。
却在这时,少年忽然抢先开了口:
“小子替父亲跪谢太子妃娘娘出手相助,解江南困局。
日后我父亲,定为东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石中严听到儿子的话,脸瞬间绿了,慌忙道:“娘娘,小儿年幼无知……”
他话到一半,苏照棠便轻笑出了声:
“本宫倒是觉得有趣得很,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往前跪了跪,越过了自家老父亲,直着身子抬手:
“回禀娘娘,小子姓石,名砚之,今年十三岁!”
少年语声清脆,散发着蓬勃朝气。
“石砚之。”
苏照棠与李承翊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
“砚之,本宫给你引荐一名老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