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敬他的那杯!
老皇帝想起李承翊在宴上说的祝词,眼眶一热。
身为帝王,他从来不容许自己被情绪左右,只为大局考虑。
但此刻面对即将消亡的儿子,他难得任由自己的情绪泛滥。
“将那杯茶送来!”
茶杯很快到了宫太医手里。
宫太医蘸取茶内残余的水迹,检验了半晌,疑惑抬手。
“殿下,这杯中没有任何下药的迹象。”
老皇帝心头一震,立刻就联想到三年前。
同样的中秋夜宴,同样的抓奸在床,同样的下药无痕!
唯一不同的是,太子腿上有疾。
上次,丰宁说承翊强迫她。
此后丰宁行事古怪,他只当是被那件事吓到,精神失常。
可这次,且不说打开门时的惨烈情景。
一个残废之人,如何能继续强迫丰宁苟合?
而若是承翊体内无毒,那禁药岂不是又要查不出?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同样的手段愚弄两次,老皇帝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将四公主带来!”
三位宰相能位极人臣,都是人精。
老皇帝能想通的事,他们当然也能想清楚。
三年前太子殿下是清白的。
崔相暗叹一声。
这桩丑闻是太子的致命弱点,他迟迟没有投靠太子,就是在顾忌此事。
可现在太子证明了自身,却也为此丢了命。
可惜了。
一个将死之人,还怎么登基称帝?
崔相可惜,孙相却是大为高兴。
太子竟是快被四公主害死了,意外之喜!
如此一来,他们不用花费心思,只需等到太子死。
乾王作为殿下唯一的嫡子,继任太子还不是板上钉钉?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吴皇后与孙相的想法相差无几,只是眼里多出一丝复杂。
但仅是片刻,这一丝复杂就消失不见,化作了轻松。
不多时,丰宁公主带到。
丰宁公主被那一滩血刺激得不轻,两眼无神,这个时候仍然还在念叨“太子哥哥”。
老皇帝嫌恶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宫太医。
宫太医心领神会,上前把脉。
片刻后,宫太医直言道:
“陛下,公主殿下神智混乱,得了癔症。
现在不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容微沉施针片刻,方可问话。”
老皇帝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宫太医当即施针。
一炷香后,丰宁公主呆滞的眼里多出几分神采,仿佛刚睡醒,懵懂道:
“父皇?”
老皇帝冷眼逼视女儿,极具压迫:
“你给太子下了什么药?”
丰宁公主大惊:“下药?儿臣没有下药!太子哥哥怎么了?”
“还敢撒谎!”
老皇帝一巴掌甩在丰宁公主脸上:
“太子今夜差些被你害死!
你若坦白,朕还能网开一面;再敢隐瞒,朕定严惩不贷!”
丰宁公主听到太子哥哥差点被她害死,脑子嗡了一下,又乱了。
“下药,下药……”
她捂住头,无数记忆画面混杂成一团。
下药两个字,一下子将她拉回三年前。
相似的场面,令她瞬间就将三年前当成了现在。
“我想起来了!”
她抬起头,急切地说道:
“二哥说那是西域秘药,只会让人陷入情欲,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
太子哥哥不会有事的!”
此话一出,廊下一片死寂,连殿外的风声都停了。
三位宰相面色不改,心下却是掀起骇浪。
三年前和现在两次算计太子,竟都睿王的谋划!
吴皇后听到这话,心中立刻升起一股警惕。
睿王自小体弱,寿命不足,她从来没当成威胁看待。
可一个注定与皇位无缘的人,哪儿来的心思算计太子?
除非,他的“体弱”是假的!
老皇帝却仿佛没听到那句“二哥”,眼神阴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
“丰宁公主,意图毒杀太子,动摇国本,罪大恶极!
即刻褫夺封号,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丰宁公主一个激灵,被禁军抓住,立刻疯狂挣扎起来。
“父皇,父皇你不能这么对我,太子哥哥不会有事的,我无罪!
太子哥哥早就原谅我了,我要见太子哥哥!”
任她如何挣扎,老皇帝都只冷冷看着。
等到禁军将人带下去,客殿外终于恢复安静。
老皇帝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三位大臣。
“今日关于太子的所有事,朕不想从你们之外的任何人口中听到。”
三人闻言连忙低头,齐声道:
“臣谨遵圣命!”
老皇帝又看向皇后。
皇后勉强挤出一丝伤感:“太子是臣妾的孩儿,臣妾自然不会乱说。”
“最好如此。”
老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踏入殿中。
皇后脸色微微难看。
她当了近四十年的皇后,当然了解枕边人的脾气。
皇帝平日里对李承翊,利用大过喜欢,有时候连她都感到对方太过冷血。
等到儿子要死了,居然激发出几分迟来的父爱,因为从前她偏心,迁怒于她。
真是莫名其妙!
老皇帝在李承翊床前守了一夜。
等到宫太医说太子安稳了,面上的阴沉复才少去几分,命人将太子送回东宫休养。
而昨夜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已经在京城传出了风声。
太子是什么动静,他们不得而知。
但丰宁公主被禁军拖走的场面,被不少人看见了。
丰宁公主口中还在不停地大喊“太子哥哥”,如何能不引人遐想。
各家派人私底下去宰相府上打听,吴氏也派人进了宫。
但有老皇帝的封口令在,谁也没探出半点消息。
却说苏照棠留在东宫装病,为免被前院的眼线们看出破绽,早早就睡下了。
也不知是可惜没能亲眼看到李承翊演戏的场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睁眼到天亮。
洗漱好后,她压了压眼底的乌青,坐在满桌丰盛的早膳前,没什么胃口。
这一个月,李承翊天天凑过来与她一同用膳。
今日没看到人,她竟就有些不习惯了。
她看了眼天色,“太子还没回来?”
琼枝摇了摇头:“奴婢才去问过。”
苏照棠微微蹙眉,都快辰时了还没回来,莫非计划出了变故?
此念方生,她就见逐雀一脸焦急地跑到了殿门前:
“夫人您快去看看,郎君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