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峰周遭的灵气犹如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正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山风被搅得微微震荡,灵气在峰顶上空形成一道淡淡的漩涡,灵光如细碎的萤火般不断往广场中央汇聚。
峰内静坐的方原盘膝而坐,衣衫在灵力躁动下轻轻鼓动,神色沉稳而专注。随着灵气持续灌入体内,他体内的气息突然一凝,像是触及了某个关隘。下一息,他双目缓缓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随即气息猛然拔升,引动了天意。
轰——
碧翠峰上空原本碧澄的天幕骤然暗沉下来,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远处翻滚而来,汇聚在峰顶。云层厚重得像压低了整片天空,隐隐可见银光在其中奔窜,雷威尚未降下,已让周围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灼的气息。
就在众修士凝目望去时,方原突然抬手一扬。只见一道赤金色的光影被他抛出,轻若无物,却在空中迎风暴涨。
“轰”的一声轻响,那宝物瞬息间化作数丈高如宝塔形状,悬浮在他头顶。此刻再细看,众人才看清那并非宝塔,而更像是一座层次繁复、雕纹古朴的祭台。赤金色的金属光泽在阴云闪电的照耀下流转不定,四角各嵌着形似锁链的图纹,似乎蕴含着某种拘束天威的奥妙。
——伪灵宝·天囚台。
随着天囚台完全展开,天空中的雷霆骤然凝实,几乎在同一瞬间,云海深处陡然闪过一道刺目银光。
咔嚓——!
一道天雷毫无征兆地劈落,如同开天辟地的一斧,挟着毁灭的气势,直劈方原。
然而就在天雷触及天囚台上方的霎那,赤金色祭台周围突然亮起一道环形光纹。光纹仿佛化作一个无形漩涡,将那道天雷生生牵引入祭台之中。
轰隆!
雷光在天囚台表面炸开,威能却没有半分外泄,全被吸入天囚台台体之中。里面似有某种空间,将雷霆吞噬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那道天雷的气息彻底泯灭。随之阴云震荡散开,雷威消退得极为迅速,如潮水褪去般恢复晴朗,仿佛天罚从未降临过一般。
这一幕从兴起到落幕,不过短短十几息。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碧翠峰外的高空中,张炀目光微凝,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伪灵宝天囚台,果真不俗。方原这小子,第一关算是顺顺当当地过了。”
他收回目光,神识透过淡淡灵雾望向峰内方原,语气略带欣慰。
“接下来便是碎丹成婴,这一步谁也帮不了他。”张炀轻叹,“不过最后的心魔劫,既有清心丹镇心,又有安神香稳魂,以他的心性,问题不大。”
一旁的钟立也轻轻颔首,眼中隐有宽慰之色:
“确实如此。如今对于我宗结丹修士而言,凝结元婴的外在因素已不再是绊脚石。只要自身肯下功夫,再多努力几分……结婴之路,几乎已近在眼前。”
此刻碧翠峰内,方原所渡第一道雷劫虽然顺利,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随着天雷被天囚台尽数吞纳,碧翠峰四周被牵引来的灵气却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浓。宛如被无形巨手引动,大片灵气从峰林、山脉、溪涧乃至更远处奔涌而来,宛若白雾滚滚回潮,悉数涌入广场中央。
方原端坐在灵阵中央,神情沉静,体表法力流转的光泽却开始急速收敛,随后——
丹田处一声轻微的“咔裂”声,在其体内炸响。
那是金丹松动的征兆。
苍白灵气不断灌入体内,他周身肌肤仿佛被灵力撑得微微鼓涨,血肉间灵力奔腾,震得其袍袖猎猎作响。
下一瞬——
轰!
一股惊人的气息从他体内冲起,如同堤坝溃决的浪潮,气浪震开数丈的灵雾。方原胸口轻轻一颤,丹田深处的金丹终于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裂纹迅速扩散,金丹表面灵光晃动,时而湛亮,时而黯淡无光。
那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小锋刃从内向外搅动,经脉轻微抖动,他却依旧咬牙忍受,眉心紧锁却不乱心神。
广场上空,大阵光幕静静运转,时而亮起淡金色纹路,将他身前奔涌的灵气导入丹田,供他冲击关隘。
远处半空观望的众人也逐渐收起轻松心态。
沐沅轻轻皱眉,她能从对方微微发白的指尖看出,方原正在用意志稳压金丹破碎时的剧痛。
云霓握紧袖口,小声道:“他的金丹裂得有些快……会不会太急?”
子言摇头,神色平静:“他有天囚台吞雷,再加碧翠峰聚灵阵加持。金丹破裂之势强一些属于正常,越是底蕴浑厚,裂得就越猛烈。”
话音刚落——
体内金丹的裂声突然密集如暴雨。
方原胸腔猛地一震,灵海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炸响,金丹彻底破碎成无数细碎光点。
那些光点并未溃散,而是在丹田中被一股奇异吸力牵引,快速向中央汇聚。
婴胎雏形,正在成形。
他不敢有丝毫分神,立刻全心沉入神识之海,稳固那团逐渐凝聚的光影——那是属于他的新生命,是元婴的雏态。
碧翠峰上空灵气愈发狂躁,宛如被某种即将出生之物吸引,纷纷化作一道道光流投入他的体内。
吴凡看得心跳加速,忍不住低声道:“破丹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张炀则是双臂抱胸,沉声道:“看来这小子的底子不错,不然碎丹所爆发的威势也不会这般强。但强归强,只要能稳住这一步,就是真正踏入元婴的门槛了。”
钟立微微颔首,眸中带着几分欣慰。
又过片刻,半空之中,张炀见方原状态平稳,不由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很好……碎丹成婴的关键时刻,他控制得比我预料的更好。”
下一瞬,方原丹田深处那团光影骤然亮起——直接自其丹田飞出,化作一寸许大小的婴儿,其样貌与方原甚是相似。
此刻碧翠峰之上的灵气狂潮猛地凝滞半瞬,随后更狂暴地向他体内灌入。
——此刻方原的元婴已然凝结成功。
也就在此时,一缕缕微弱却极具侵蚀性的灰黑色的雾气,从他周身边缘悄然浮现。
那,是心魔劫的前兆。
就在心魔劫初现之时,方原的面色却没有半点波动。
无悲无喜,宛如一潭古井。
他手中法诀轻轻一掐,半空中尚未完全稳定形态的元婴轻轻一颤,瞬间化作一道金光,俯冲般落入他的躯壳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不急不缓地抬手,一个灵光闪动的玉瓶出现在掌心。瓶塞拔开,清冽的丹香瞬间逸散而出,带着一丝冰凉之意。
他侧首,将玉瓶倒转,一颗青色丹丸滚落在掌心。
其丹身如玉,散着阵阵清气,正是清心丹。
他将丹丸含入口中,却并未立刻吞咽,而是继续沉稳地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香烛。香烛通体泛着淡金色光泽,纹路古朴,正是辅助稳定心神的安神香。
灵力一引,火星乍亮,香烛被引燃。
淡金色的香烟升腾而起,宛如一条缥缈的光带盘旋而起,倏然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极薄却稳固的心神护罩。
灰黑色的心魔雾气在他周身盘旋愈烈,宛如闻到血腥的野兽,迫不及待想要侵入。
但在金色香烟交织出的护罩之外,那些雾气一触即退,发出“嘶嘶”的轻微腐蚀声,仿佛极为忌惮。
只有极少部分灰黑之气能穿过香烟的缝隙,溜入他的皮肤、经脉与神识深处。
如此持续了半响,那些成功侵入的雾气开始在方原识海深处凝聚成形,试图影响方原的神识。
一股晕眩与烦躁如潮水般袭来。
方原的眉心轻轻皱起。
胸腔深处,一阵如山岳压顶般的沉重突然涌来,他感觉自己的神识像是被拉扯,出现短暂晃荡。而且自身经脉之中的法力也出现隐隐乱串之感。
就在此刻——
他没有任何犹豫。
舌尖一卷,将含在口中的清心丹直接吞入腹中。
几乎是瞬间,一阵冰泉般的清凉感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淌至全身。清凉之意所过之处,那些灰黑的心魔雾气犹如遇到烈阳的霜雪,纷纷溃散、蒸发。
识海中仿佛响起“嗤嗤”的轻鸣,灰黑之影被清凉气息冲散大半。
呼吸恢复平稳,神识重新凝聚如镜,丹田元婴光芒大涨。
安神香的香烟仍在持续释放,金色光雾如幕布般环绕在他周身,使得剩余的心魔之气难以靠近。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安神香燃烧至一半长度,那些徘徊在他周身的灰黑雾气突然像被什么力量驱散一般,迅速溃败,化作细碎阴影消散在空气中,人为不可见。
心魔劫——散了。
广场之中再次安宁。灵气仍旧盘旋,却已不再狂躁,而是温顺地在他体外流动,仿佛在祝贺一个新的元婴修士的诞生。
半空之中观望的众人,此时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钟立嘴角微微一扬,语气中带着师长看徒般的欣慰:“方原这小子不错,心魔劫处理得极稳,清心丹与安神香的使用时机掌握得很精准。如今已经……成功结婴了。”
他话音刚落,碧翠峰整个峰顶灵气轻轻震荡,如山风拂林,透着一种新生的韵律。
张炀望着正在稳固元婴的方原,神色淡然,却带着少见的满意,轻轻点头:“嗯。我这一辈终于有师弟结婴成功了。日后我长青宗大兴不远了。”
随后他转头望向身旁的吴凡,语气平稳却隐含期许:“吴师弟,数日后待此地灵气恢复平稳,便轮到你结婴了。”
吴凡面色肃然,拱手应道:“师兄放心。”
但他眼中,却已燃起蓬勃战意。
半日之后。
碧翠峰峰内广场之中,灵气早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疯狂涌动,而是被某种稳定的核心轻轻牵引,形成一圈圈温顺的涟漪,向广场中央缓缓扩散。
广场中央,方原盘坐如旧,然而与先前对比,整个人已然发生了微妙而惊人的变化——
他周身灵光犹如流水般缓缓流转,连带着衣袍也仿佛被无形之风轻轻鼓起。其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静的内敛,灵台清明,神识沉稳,气息收敛之中透着元婴修士特有的内敛威势。
而在他丹田处,一道婴儿寸许大小的金色小人正端坐其中,双目紧闭,神态与方原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元婴的光辉比一般修士更为凝实,明显是心魔劫度得极为顺利,甚至有余力使其元婴底蕴更为浑厚。
这时,元婴小人眉心处亮起一点微光,随后缓缓睁开眼。
同一刻,方原的双眼猛地睁开。
一抹澄澈如镜的光芒从他眼中闪过,随后迅速收敛。他深吸一口气,只觉灵气在经脉之中川流不息,浑身气息如潮水般澎湃又平稳。
他,成功踏入元婴境了。
方原缓缓起身,抖了抖衣袖,抬头望向天空,似还没完全适应体内澎湃至极的灵力变化。
不远处,一道灵光破空而来。
张炀带着沐沅、钟立、云霓等人现身于广场之上。
方原连忙上前,抱拳深施一礼,语气虽平稳,却难掩心中的振奋:“方原拜见师叔、叔叔,以及诸位师兄师姐!弟子幸不辱命,已成功凝结元婴。”说完之后,方原一抬手将天囚台拿出,恭敬递给钟立。
钟立笑着点头,将其接过随后很是欣慰说道:“很好,稳得很,是我长青宗近百年来最顺利的一个。”
沐沅微微一笑,亦是柔声道:“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恭喜方师弟结婴成功。”
吴凡上前一步,直接拍了拍方原肩膀,笑意满面:“恭喜方师兄喜结元婴。”
云霓与胡安儿也纷纷道喜,皆是带着羡慕与由衷的欣喜。
方原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却又难掩激动。他清楚,这一步,不仅仅是自身修为的蜕变,更意味着真正踏入顶尖修士的门槛。
而且自己之所以能够这般顺遂凝结元婴,还是多亏了自家叔叔。若是没有自家叔叔当年孤身赶赴魔道疆域,将自己接回来,之后又是赐予功法,又是延寿灵果,外加各种灵丹供应不断。再到最后凝结元婴所用的天囚台,清心丹,安神香。
可以这么说,只要自家叔叔愿意,随便找一个资质不是太差的修士,都可以令其凝结元婴。
如今自己成功凝结元婴,最应该感激的便是自己叔叔。
这时,方原一脸激动看向张炀。不等方原说什么,张炀摆了摆手,直接说了一句:“元婴初成,你还是回你的洞府,好好闭关将元婴稳固下。等稳固好了再说。”
方原面色一苦,但是不敢违背,只得与众人拱手,随后直接遁光一闪便离开碧翠峰。
之后张炀目光转向吴凡,语气沉稳:“吴师弟,你这几日便在碧翠峰住下,将自身状态再调整至最佳。”
吴凡立即点头,面色认真道:“师兄放心,我已将结婴所需的灵物整理完毕。这次方原师兄的过程,我都观察得十分仔细。”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尤其是心魔劫的处理……我受益匪浅。”
张炀轻笑,道:“心魔劫因人而异,但你心性向来坚定,宗门又有清心丹与安神香两道辅助,只要你不出现太大波动,与方原一样顺顺当当,也不是问题。”
这时钟立将天囚台拿出,递给吴凡说道:“待碧翠峰灵气补足后,便可为你开启聚灵阵,到时候便可尝试结婴了。还有在这段时间内,这件伪灵宝天囚台你就拿着。再熟悉熟悉使用方法。”
吴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接过伪灵宝,郑重点头:“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