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风叩响窗棂,姜隐攥着信笺的手指节泛起青白,看着上头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下生母与姜海的过往,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原来姜海中了探花,本想等陛下定了他的去处后,就回家接母亲妻子入京,只是没想到京都的奢靡繁华迷了他的眼,他慢慢沉沦于权势争夺的旋涡之中。
他频繁赴宴,与各世家交好。年轻时的姜海除了穷,倒也长得俊朗,又有些才气,惹得世家姑娘入了眼,而当时身为尚书之女的柳氏,也瞧中了姜海。
不过,其他世家女得知姜海在老家时已娶了妻,个个打了退堂鼓,毕竟姜海初入官场,身后又无靠山,对于婚事讲究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而言,他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可柳氏不同,对外她是柳家主母所出之女,实际上是个庶女,只是被记于嫡母名下罢了,
柳氏一见到姜海,便看到了他眼中的野心,所以她将姜海视作能助自己逃离柳家的救命稻草,而姜海则是通过柳氏看到了柳父的尚书之权,两人是一拍即合,勾搭成奸。
之后柳氏珠胎暗结,便催着姜海赶紧将家中之妻休离,再接老母进京安顿,如此他们也好早些成亲,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路明山找上门来,撞见了两人的奸情。
姜海生怕路明山回乡告诉妻子此事,累及自己名声,两人一商量,借用了柳氏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地想灭了路明山的口,也是路明山命大,坠入河中被急流冲走后又被人救起。
只是,他落下了病根,又残了腿,待他回到青州时,发现姜家只剩下那座破茅草屋,而他的妹妹,据说难产而亡,连他的外甥女也没能保住。
“他们说我也死了?”姜隐皱眉抬头看向余佑安,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是说,其实连我舅父也不知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余佑安点点头:“他因着受伤,好不容易回到青州时,已过去了大半年的光景,本以为你已经出生,没想到青州老家的人告诉他,妹妹和外甥女都死了。”
姜隐陷入了沉思,想起赵嬷嬷藏下的那封信中,姜海提及事情正在办,看来就是想让母亲和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她最后又为什么出现在了姜府,又是谁将她送到姜府?
看着她神色晦暗,眉头紧锁的模样,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我的人还会继续在青州查探当年事件的真相,事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依偎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忽又抬头问她:“那我舅父呢?他如今可好?”
他的手掌覆上她单薄的肩头,嗅到了她发间淡淡的花香。
“当年他虽捡回一条命,但身子大受损伤,回到青州后又怕姜海派人追杀他,便换了个地方,隐姓埋名住了下来,可是他腿有残疾,也做不了什么好营生。”
“这些年他只能靠做些手艺活勉强度日,我的人也是无意中遇上了他,偶然间发现他的身份,拿着你那帕子的临摹画像好不容易得了他的信任,才肯写下这封信给你。”
他摩挲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替她拽了把往下坠的襁褥。
“我本想接他入京的,只是天气转凉,青州的气候更适宜他养病,我派人照看着他,待明年开春后,他身子也利索些,届时再入京与你相聚。”
姜隐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明山还能活着已是万幸,自然是以身子为重,多等数月也无妨,左右有余佑安的人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你的身世有了眉目,姜海和王虎你准备如何处置?”他问着。
姜隐深吸了口气,眼下看来,姜海是自己的生父无疑,只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要杀她的舅舅,这样的人是她的父亲,真是种耻辱。
母亲亡故,舅父身残,那么寻他报仇之事便由她来做。
“他踩着我母亲的尸骨攀上柳家这根高枝,我定要他付出代价,用他的所有来偿还他所欠下的债。”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余佑安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在她耳侧轻语:“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窗外不知何惊起寒鸦,发出嘎嘎的声音远去。
姜隐坐起身子,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登高必跌重,我要让他先尝到云端的滋味,然后坠落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他伸手紧紧握住她:“好,我来做。”
两人并没有对如何让姜海登高跌重之事做任何商讨,姜隐只知道眼下自己要帮姜海隐瞒他有外室和私生子之事,而余佑安便着手让姜海升官,让他得意忘形。
但这些事都得慢慢来,急不得。
随着北风一日强过一日,天气也越发寒冷,在姜隐的安排下,余佑安每日去上朝时,也改坐了马车。
姜隐每日在府里忙着置办各种年货,以及过年之时各家走动时送的礼。
余佑瑶近来每天都会到松涛苑来,帮着她处理些杂事,这是姜隐向崔太夫人提的,说什么四妹妹以后嫁人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有些事儿得学起来,不能让外人看轻了侯府的姑娘。
崔太夫人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而余佑瑶只要别让她嫁人,学着打理家事她还是愿意的。
“嫂嫂,昨日我身边的春桃上街买糖渍梅子,听到了一桩事儿,与余佑芸有关的。”余佑瑶正拨着算盘,突然停了下来,端了杯茶坐到了姜隐身边。
眼下余佑瑶也不称余佑芸为大姐姐了,算是彻底看透她的为人了。
那日她初时确实受惊不小,但回到府中,回神细想便明白过来,这是余佑芸为姜隐设的局,一个存了歹毒心思,想害自己兄嫂的人,她再也不会认她为自己的亲人了。
姜隐手里的笔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要说是与余佑芸有关的,她来了兴致。
那日在他们家闹了那么一出后,以为他们想让姜悦取自己而代之,只是后来芳云打听了消息,说柳氏还在为姜悦相看夫郎。
余佑芸那边也是一直在夫家安分守己,如此一来,她倒有些看不明白了,这事也就暂时搁下了。
“大姐姐的夫家姓庄,大姐夫早年也考取过功名,但屡试不中,后来大姐姐的公爹跟好友卖了自己的脸面,为大姐夫谋了个小官,可大姐夫终归不是当官的料,所以一直不曾升官。”
“大姐夫有个嫡出的妹妹,相貌上乘,但心高气傲得很,曾在婚配的年纪时,说要嫁个三品以上的官员或入宫做皇妃才行。”
姜隐听罢,不由张大了嘴。她只能说,这姑娘目标远大,但实行起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你道那日他们为何对你设局,就是为了她。”余佑瑶不屑地说着。
姜隐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如今的余佑瑶比她更不齿余佑芸的为人,她深感欣慰。
不过,她以为余佑芸与夫婿不睦,不会为了夫家而冒险开罪余佑安,没想到啊,双亲和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她仍是选择了夫郎。
“那庄家姑娘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