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才吃的这口东西,那还是贾家淮茹那孩子,心善,看我们可怜,特意送过来的!”
“要不是她,我今儿晚上就得饿肚子!您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腿脚又不方便,我自己能做什么吃的?”
易中海越说越气愤!
聋老太太听着,心里那点不平衡果然消散了不少。
原来不是故意忘了她,是易家自己就断了炊,靠着贾家接济才有一口吃的。
这么一想,自己好歹还混上了一口残羹剩饭,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心态一转变,她的立场也不自觉地偏向了易中海,转而开始对一大妈不满了。
她皱起眉头,带着长辈的责备口吻说道:“翠兰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对!心里有气,跟自己男人闹别扭,这也说得过去。可再怎么闹,这饭总不能不做吧?饿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受罪?”
易中海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求助:“谁说不是啊!老太太,该劝的我都劝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啊!我是真没辙了!”
“您是老一辈,见识多,您得给我想想办法,开导开导她啊!再这么下去,这家……这家就真的散了啊!这日子还怎么过?”
易中海成功将压力转移到聋老太太身上,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一大妈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只是我难受!
聋老太太看着他那副凄惨样,又想想自己刚才饿肚子的滋味,再结合易中海描述的“家要散了”的前景……
她觉得,这个家,还是得靠她来稳住才行。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
聋老太太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她迅速地盘算清楚了利害关系:一大妈要是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什么事都不管不顾,易中海那边好歹还有个“孝顺”的贾家秦淮茹兜着底,起码饿不着,屋里也有人收拾。
可她聋老太太自己呢?
贾家那婆媳俩精得像鬼,怎么可能来管她这个孤老婆子的死活?
她的一切——日常饮食、起居照料、乃至晚年那点可怜的依靠,现在全都系在一大妈身上!
一大妈要是真倒了、垮了,或者心彻底死了,那她聋老太太的好日子,也就真的到头了。
绝对比易中海还惨!
所以,一大妈不能倒!
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完全撂挑子!
“不行!我得去说道说道她!”聋老太太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
她把手里啃了一半的冷窝头往桌上一扔,也顾不上吃了,拄着拐棍颤巍巍地站起身,直接就朝着里屋走去,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必须把翠兰从那牛角尖里拽出来,为了易家,更是为了她自己!
易中海看着聋老太太那急吼吼冲向里屋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靠在轮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并不指望聋老太太真能一下子把一大妈劝得回心转意,彻底解开那个死结。
那不现实。
他现在的要求很低,很低。
只要这个家能恢复正常运转,每天有口热乎饭吃,屋里有人收拾,面子上能过得去,别让外人看了大笑话,也别让他这个瘫子过得太过狼狈,就行了。
至于一大妈心里到底怎么想,那个孩子的问题到底真相如何……
在现实的生存和体面面前,似乎都可以暂时搁置了。
易中海靠在轮椅上,屏息凝神地听着里屋的动静。
起初只能听到聋老太太絮絮叨叨、时高时低的劝说声,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语气时而严厉,时而缓和,显然是软硬兼施。
一大妈则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沉默让易中海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怕一大妈是铁了心,连聋老太太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里屋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先是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是堤坝出现了裂缝。
紧接着,那啜泣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再也无法抑制的、悲恸大哭!
即使在门外,易中海也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听到这哭声,易中海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甚至下意识地长长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有些汗湿了。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啊……’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他最怕的就是一大妈那种死寂的、毫无反应的沉默。
那种沉默像一口深井,你不知道里面藏着多深的绝望,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彻底吞噬掉一个人。
现在她能哭出来,把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意味着那口“气”通了,人暂时不会往最坏的方向滑落了。
聋老太太果然还是有一套的,她太了解一大妈了。
这一场大哭,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把这个濒临崩溃的家,从立刻解体的边缘,暂时拉了回来。
易中海听着里面持续的哭声和聋老太太似乎是在拍抚安慰的声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总算能稍微安生一点了。
至于明天……明天再说吧。
里屋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低低的抽噎。
过了一会儿,门帘掀开,聋老太太拄着拐棍,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易中海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带着急切和期待。
聋老太太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易中海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喜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忙说道:“还是老太太您有办法!我就知道,您出马肯定行!”
聋老太太却没什么喜色,她走回桌边,拿起那个没吃完的冷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声音沙哑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这也就是把她心里那点委屈勾出来,让她哭一场,发泄发泄。这只是一时的,治标不治本。”
她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易中海:“你们俩之间那点事,终究还是得你们自己……说开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