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面透过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陆九溟在沈青蝉的搀扶下勉强坐直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识海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齐墨警惕地守在一旁,机械义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扫描着裂开的圣碑以及死寂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烧灼和某种更深邃的腐朽气息,唯有圣碑裂痕处滋滋的电流声,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微弱却清晰的电子倒计时杂音:
“滋…71…小时…59分…58秒…”
时间,从未如此具象地化作催命的鼓点,沉重地敲击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
“更高维度的存在…标记?”齐墨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他指向裂开的圣碑,“是这东西背后真正的主人?还是…量劫本身?”他的义眼疯狂分析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频谱,试图捕捉那所谓“标记”的蛛丝马迹,屏幕上却只有一片混乱的噪点和无法解析的几何乱码。
“恐怕都不是,”陆九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强忍着灵魂被反复冲刷后的眩晕和剧痛,万象摹刻的能力在识海中艰难地回溯着意识沉沦时接收到的最后信息流,“那个被压制的声音…它称圣碑代表的意志为‘盖亚统御协议’,说它是‘逻辑陷阱’…是‘熵增最大化’的自毁倾向…”他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圣碑那道狰狞的裂痕,“它…更像是一个看守者,或者说…一个被扭曲的求救信号?它最后的警告,是‘高维意识入侵’和‘追踪锚点’…”
沈青蝉的手依旧按在陆九溟后背,温润而带着本源寒意的灵力持续输入,帮他稳固几乎溃散的识海。她清冷的面容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冰霜,剑灵的本源让她对这种跨越维度的恶意感知更为敏锐。“无论是什么,”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它来了。72小时…我们必须出去!”
出去。这个词此刻重若千钧。
来时是通过一个随机出现的空间裂隙,如今裂隙早已消失。他们身处这深埋地心、被时空夹缝包裹的基因文明坟墓,唯一的“门”似乎只有那座裂开的、散发着不祥死寂的基因圣碑。
“破开它!”齐墨眼中凶光一闪,机械臂的合金利爪弹出,高频能量刃瞬间嗡鸣启动,“管它是什么鬼东西,砸碎了总能找到路!”他经历过太多生死搏杀,信奉绝对的力量。
“不行!”陆九溟和沈青蝉几乎同时喝止。
陆九溟挣扎着指向圣碑裂痕深处闪烁的微光:“那里面…还有东西…那个警告的声音…它可能…”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而且…强行破坏,可能直接引爆这里的能量核心,或者…加速那个锚点的锁定!”
沈青蝉补充道,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圣碑裂痕:“我能感觉到…裂痕后面…有空间波动…但极其混乱,充满了…被扭曲的规则碎片。强行轰击,我们可能会被卷入未知的时空乱流,粉身碎骨。”她的剑意本能地排斥着那种混乱,如同寒冰拒绝熔岩。
齐墨的机械臂僵在半空,能量刃不甘地低鸣着。他明白两人说的对,但被锁定的窒息感和倒计时的压迫让他暴躁如困兽。“那怎么办?等死吗?研究这块破碑?72小时够研究个屁!”他烦躁地一脚踹在旁边一根粗大的冷却液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研究…或许是唯一的办法。”陆九溟的目光重新落回圣碑,那眼神复杂无比,混杂着后怕、愤怒,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属于诡匠的疯狂,“它想要我的身体做容器…因为它能感应到我血脉里的东西…万象摹刻能解析它,哪怕只是一部分…那个警告的声音,也是通过摹刻强行驱动圣碑力量时出现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如同一个准备解剖禁忌尸骸的匠人。“青蝉,我需要你的本源剑意护住我的识海核心,隔绝它残余意志的侵蚀。齐墨,你的机械化感知,全力扫描裂痕周围的能量流向和空间曲率异常点,我需要数据支持!”
沈青蝉没有丝毫犹豫,霜魂剑悬于陆九溟头顶,剑尖垂下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寒芒,如同瀑布般将他整个头颅笼罩。一股清冽、纯粹、带着绝对守护意志的寒意瞬间渗透陆九溟的识海,将那些残余的、来自基因文明的冰冷绝望和抽取意志暂时冻结、隔绝在外。陆九溟精神一振,灵魂的剧痛稍有缓解。
齐墨也立刻行动起来,他半跪在地,机械手掌直接按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义眼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如同开闸的洪水,义肢上弹出数根细如发丝的探测探针,精准地刺入圣碑裂痕周围的地板接缝和能量管道缝隙。细微的电流滋滋作响,无数关于能量逸散路径、空间结构应力点、残留信息频率的实时数据,开始在他眼前的光幕上瀑布般刷新。
陆九溟闭上双眼,万象摹刻的力量再次被唤醒。这一次,他不再是莽撞地触碰圣碑本体,而是将全部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裂痕——那道被他自己用摹刻之力强行折射攻击撕开的、通往圣碑核心的伤口!
摹刻的金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解析,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在灵魂上刻画。他看到的不再是完整的符纹阵列,而是被撕裂、扭曲、能量暴走的规则碎片。断裂的基因锁链虚影在裂痕的黑暗中无声嘶吼,冰冷的盖亚意志残留如同毒蛇般潜伏,试图反噬入侵者。
“震位…能量流混乱…有…空洞感…”
“坎位…空间曲率异常…像…撕裂的布…”
“离位…残留意识波动…指向…核心…深处…”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感知到的节点特征,声音因痛苦而颤抖。齐墨根据他的描述,迅速在光幕上构建出一个三维的、残缺不全的能量-空间模型,并不断用探测数据修正填充。模型的核心,正是那道狰狞的裂痕,其深处,一个极度不稳定、散发着危险红光的点被标记出来。
“找到了!”齐墨低吼一声,“裂痕深处,距离表面约三米处!空间结构最薄弱点!能量流在此处形成涡旋,指向一个…未知的坐标!但涡旋极不稳定,周围的空间碎片像刀片一样!”
“就是它!”陆九溟猛地睁开眼,眼中金光炽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那个警告声音最后锁定的‘坐标’,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涡旋传递出去的!它也可能…是我们出去的通道入口!但它现在被混乱的空间碎片和暴走的圣碑能量包裹,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怎么过去?怎么稳定它?”沈青蝉的剑意维持着守护,声音紧绷。
陆九溟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沈青蝉的霜魂剑上。“需要…桥梁。一个能暂时贯通混乱空间、引导我们定位的‘坐标’本身。”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蘸着自己嘴角未干的血迹,那血液中蕴含着诡匠陆家特有的灵性,“我的血…是媒介。青蝉,你的剑…是引导!用你的本源剑意,包裹我的血,斩向那个涡旋!以剑为引,以血为标!齐墨,用你最强的能量冲击,轰击涡旋周围的空间碎片,制造瞬间的‘通道’!”
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需要三人力量在毫秒级别的精准配合。任何一丝失误,都可能导致空间碎片切割、能量反噬、或者直接被卷入未知的时空乱流。
沈青蝉没有丝毫迟疑,霜魂剑一声清越龙吟,剑身光芒暴涨。她并指如剑,牵引着一缕陆九溟递出的、闪烁着微弱金光的血珠,那血珠在剑尖处瞬间被冰蓝的极致剑意包裹、冻结,化作一滴凝固的、燃烧着金蓝双色火焰的冰晶血滴!剑尖所指,正是齐墨光幕上标记出的那个危险红点!
“动手!”陆九溟嘶吼。
“给我——开!”齐墨在同一时间发出爆喝,机械臂上那门高能粒子炮口瞬间亮起刺眼欲盲的白炽光芒!这一次,能量被压缩到了极限,炮口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他没有瞄准涡旋,而是瞄准了涡旋周围那些最密集、如同刀锋般旋转的空间碎片区域!
轰隆——!!!
炽白的光柱如同怒龙出闸,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狠狠撞在空间碎片最密集的区域!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炸开,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扩散!无数尖锐、无形的空间碎片在绝对的能量轰击下被强行震开、湮灭!一条极其短暂、极不稳定的、由纯粹能量强行撕开的、通往裂痕深处涡旋的“通道”出现了!通道边缘,被震开的空间碎片如同嗜血的鲨鱼,疯狂地想要合拢!
就是现在!
“破虚!”沈青蝉清叱一声,手腕一抖!
那滴凝固在剑尖的、燃烧着金蓝双色火焰的冰晶血滴,被霜魂剑的本源剑意推动,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凝聚了无坚不摧意志的金蓝光线,沿着齐墨轰开的、正在急速坍缩的能量通道,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裂痕深处那个不稳定的空间涡旋!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金蓝光线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冰面,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疯狂旋转的涡旋中心!
刹那间——
整个裂开的基因圣碑猛地一震!那道贯穿碑体的裂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暗金、冰蓝与血色的刺目光芒!光芒瞬间吞噬了裂痕周围的一切!
嗡!!!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从裂痕深处传来!目标并非他们的身体,而是…锁定在那滴蕴含陆九溟血脉和沈青蝉剑意的金蓝血滴之上!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
“抓紧!”陆九溟只来得及吼出这两个字。
吸力骤然爆发!三人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攫住了他们的灵魂,猛地一拽!视线瞬间被无穷无尽的、扭曲旋转的暗金色光芒和破碎的空间碎片所淹没!身体仿佛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又像被无数冰冷的刀片反复切割!沈青蝉的守护剑意被压缩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齐墨的机械义体警报声疯狂响起。陆九溟感觉自己的灵魂几乎要被这狂暴的时空拉扯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所有的撕扯、旋转、光芒骤然消失。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闷响。冰冷、坚硬、带着某种滑腻触感的地面。
陆九溟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识海的剧痛再次翻江倒海。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挣扎着抬起头。
黑暗。绝对的黑暗。
并非没有光,而是光线在这里似乎被彻底吞噬了。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带着深海般的重压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咸腐败气息,像是亿万年的沉船墓穴混合着屠宰场的味道。脚下是某种冰冷滑腻、布满不规则凸起和沟壑的“地面”,触感类似风化的骨骼,又像某种巨大生物的粗糙鳞片。
“青蝉?齐墨?”陆九溟的声音在粘稠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在。”沈青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霜魂剑悬浮在她身前,剑身散发出微弱的冰蓝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圈区域。光芒所及,映照出齐墨正从地上爬起的身影,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警惕地扫描着四周。
冰蓝的剑光照亮了脚下的“地面”。
陆九溟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岩石,也不是泥土。那是…无数扭曲、纠缠、凝结在一起的巨大骸骨!有人类的,有各种奇异兽类的,还有许多根本无法辨认、形态怪诞的骨骼!这些骸骨并非灰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墨汁浸透的漆黑,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冰冷的粘液。它们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挤压、熔铸在一起,形成了他们脚下这片无边无际的“骸骨大地”!一些巨大骸骨的腔隙深处,甚至能看到尚未完全腐烂的、漆黑的肉质残留物,散发出浓烈的腐臭。
“这是…什么地方?”齐墨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他蹲下身,用机械指尖刮了一点骸骨表面的粘液,义眼分析着成分,光幕上跳动着“未知高密度有机质…强腐蚀性…蕴含高浓度负能量…”的警告。
沈青蝉的霜魂剑光芒微微摇曳,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剑灵本体对极致污秽与死亡的天然排斥和示警。她的脸色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更加苍白。“死气…浓郁到实质化的死气…还有…空间被彻底‘锚定’的凝固感…”她抬头望向无垠的黑暗深处,声音凝重,“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空间的边界…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
陆九溟强撑着站起来,万象摹刻的能力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依旧本能地运转,解析着这片骸骨大地蕴含的信息碎片。那信息充满了冰冷、绝望、永恒的沉寂,以及一种…被彻底遗忘的怨毒。
“坟墓…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归墟’的倒影。”陆九溟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明悟的寒意,“还记得那个警告的声音最后锁定的‘坐标’吗?它说的不是我们世界的坐标…它说的,就是这里!归墟的坐标!圣碑裂痕深处的那个涡旋,连接的不是出口…而是…归墟的投影之地!”
归墟!传说中万物的终点,一切时空与物质的坟墓!往生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开启的禁忌之门!
他们竟然被直接传送到了归墟的边缘投影之地?还是说,那个警告的声音,本就是想把他们引到这里?
就在这时,沈青蝉的霜魂剑突然发出一阵尖锐急促的嗡鸣!剑身的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小心!”沈青蝉厉喝一声,猛地将陆九溟和齐墨向后一推!同时,霜魂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寒芒,瞬间在三人面前凝结成一面厚达数尺的玄冰巨盾!
轰!!!
一道无声无息的、粘稠如石油的漆黑洪流,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巨蟒,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的骸骨大地深处喷涌而出!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过之处,那些漆黑的骸骨如同蜡烛般无声地融化、消蚀!洪流狠狠撞在玄冰巨盾之上!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瞬间响起!坚固无比的玄冰巨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粘稠的黑液侵蚀、消融!一股冰冷、恶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死意穿透冰盾,狠狠冲击在三人的感知上!
“死亡之息!”沈青蝉脸色剧变,剑诀连变,更多的寒冰之力注入盾中,勉强抵挡着黑液的侵蚀,但盾面依旧在快速变薄!“纯粹的死亡规则具现化!能湮灭一切生机!”
齐墨反应极快,机械臂上的高能粒子炮瞬间转向,刺眼的白光轰向黑液喷涌的源头——那是一个在骸骨大地中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孔洞!
轰!炽白的光束没入孔洞深处,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小片黑液的翻腾,随即被更多的黑液淹没。那孔洞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喷涌出的黑液洪流更加汹涌!
“物理攻击效果微弱!”齐墨低吼,迅速切换武器模块,机械臂弹出两把高速旋转的合金链锯,“试试这个!”他悍然扑上,链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向喷涌的黑液边缘,试图切断其与孔洞的连接。
滋滋滋——!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链锯斩在黑液上,竟然爆发出大蓬的火星!那粘稠的黑液仿佛拥有金属般的韧性,链锯只能切入表层,便被强大的死意侵蚀,高速旋转的锯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锈蚀、崩断!
“该死!”齐墨咒骂着迅速后退,机械臂上传来被死意侵蚀的警报。
陆九溟被沈青蝉护在身后,看着那不断侵蚀冰盾、连齐墨的攻击都难以奏效的死亡之息洪流,识海中剧痛翻腾,但一股更深的寒意却冻结了他的思维。万象摹刻的能力在死意的刺激下,疯狂地解析着那黑液的构成,反馈回来的信息冰冷而绝望——那是规则层面的“死”,是“存在”的否定!纯粹的物理和能量攻击,除非达到湮灭规则的层级,否则难以真正摧毁它!
就在玄冰巨盾即将被彻底蚀穿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陆九溟的识海深处响起!这剑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源自那滴在圣碑裂痕中作为“坐标”射出的、蕴含着他血脉和沈青蝉剑意的金蓝血滴!
随着剑鸣响起,陆九溟感到自己与那滴血滴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那血滴…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深处!它正在…与某种东西共鸣?
与此同时,一直全力维持冰盾、对抗死亡之息的沈青蝉,娇躯猛地一颤!她清冷的双眸骤然失神,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破碎的冰晶在疯狂旋转、重组!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闷哼,按着剑诀的手剧烈颤抖,玄冰巨盾的光芒瞬间黯淡,裂纹蔓延!
“青蝉!”陆九溟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记忆…碎片…”沈青蝉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痛苦和茫然,她死死抓住陆九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血肉,“归墟…锚点…我…来过…不…是她来过…‘我’来过这里!”
她?陆九溟瞬间明悟!是沈青蝉沉睡之前,那个千年前的剑灵本体!她的记忆碎片,被这归墟倒影之地的气息,被那滴蕴含她本源剑意的血滴,强行刺激、唤醒了!
“你看到了什么?”陆九溟急声问道,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沈青蝉的眼神混乱而痛苦,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眼中闪现:无尽的黑暗骸骨…喷涌的死亡之息…一柄横贯天地、散发着苍凉亘古气息的断剑…还有…断剑下方,一个巨大无比、仿佛由星辰骸骨构成的…祭坛!
“剑…断剑…祭坛…在那边!”她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死亡之息洪流喷涌的反方向,那黑暗更深处!“那滴血…在祭坛方向!那里…有东西…能对抗…死亡!”
断剑?祭坛?对抗死亡之息?
没有时间犹豫了!玄冰巨盾轰然破碎!粘稠冰冷的死亡之息洪流如同脱困的恶龙,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死意,朝着三人当头噬下!
“走!”陆九溟爆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拖着精神恍惚的沈青蝉,朝着她所指的方向亡命奔去!齐墨紧随其后,机械腿爆发出最大功率,在滑腻的骸骨地面上踏出深深的凹痕!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所过之处,骸骨大地无声消融,留下冒着黑烟的腐蚀痕迹。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脚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骸骨触感和身后越来越近的死亡呼啸。
就在三人快要被那粘稠的黑液洪流吞没之际!
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弱的、非金非玉的灰白色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亮了起来。
光芒的源头,赫然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祭坛!
祭坛由无数更加庞大、形态更加怪诞、散发着古老星辰气息的漆黑骸骨堆砌而成,骸骨上布满了玄奥莫测的天然纹路。祭坛的中央,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斜插着一柄剑!
一柄断裂的巨剑!
剑身不知由何种材质铸造,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灰白色,布满了无数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剑身的大部分深深没入祭坛中央的骸骨之中,只余下小半截剑身和古朴的剑柄裸露在外。剑格处,依稀可见一个早已模糊的古老符纹。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悲怆、却又坚韧不屈的亘古剑意,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那断裂的剑身上极其微弱地散发出来,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粘稠的黑暗和死亡气息。
正是这微弱却坚韧的剑意,在祭坛周围形成了一圈薄薄的、几乎透明的灰白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光罩,勉强将喷涌侵蚀的死亡之息阻挡在外!
而陆九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滴作为“坐标”的金蓝血滴,此刻正悬浮在祭坛上空,围绕着那柄断剑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与断剑残存的剑意产生某种共鸣!
“就是那里!”陆九溟嘶声喊道,用尽最后力气冲向那灰白色的光晕范围!
身后的死亡之息洪流咆哮着撞在灰白光晕之上!
嗤——!!!
如同滚油泼雪!灰白光晕剧烈地颤抖、波动,被黑液疯狂地侵蚀、消磨,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它终究暂时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光晕笼罩的范围,瘫倒在冰冷的骸骨祭坛边缘。身后,是汹涌澎湃、不断冲击着光罩的死亡之息黑潮。身前,是那柄斜插在骸骨祭坛中央、散发着亘古悲怆气息的断裂巨剑。
安全了?暂时而已。灰白光罩在死亡之息的持续冲击下,如同暴雨中的纸灯笼,摇摇欲坠。
陆九溟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柄断剑和悬浮的金蓝血滴上。沈青蝉靠在他身边,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破碎的词句:“…守…门…钥匙…错了…都错了…”
齐墨半跪在地,机械臂上弹出维修工具,快速处理着被死意侵蚀的部件,义眼则警惕地扫描着祭坛和断剑。
“这剑…是什么?”齐墨的声音带着震惊,“它的材质…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本质层级…高得可怕!像是…规则本身!”
陆九溟没有立刻回答。他挣扎着爬向祭坛中央,靠近那柄断裂的巨剑。越是靠近,那股苍凉悲怆的剑意就越发清晰,与沈青蝉的霜魂剑意隐隐有共鸣,却又古老浩瀚了无数倍。万象摹刻的本能再次被激发,但这一次,摹刻的不是攻击性的术法,而是一种…守护的悲愿,一种…镇压的执念。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冰冷的、布满裂纹的灰白剑身。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身的瞬间——
嗡!!!
悬浮在断剑上空的那滴金蓝血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如同受到感召,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陆九溟的眉心!
轰——!
陆九溟身体剧震!这一次,没有痛苦的记忆洪流,只有一段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打入他的识海:
画面中,并非这骸骨祭坛,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群星璀璨的虚空!虚空中,一柄完整的、散发着开天辟地般恢弘剑意的巨剑,剑尖正抵着一个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巨大无边的黑暗漩涡——归墟之门!巨剑的剑身上,站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决绝意志的持剑身影!
而在那持剑身影的脚下,巨剑的剑格处,一个清晰的符纹熠熠生辉——那符纹的形状,竟与沈青蝉霜魂剑剑锷处的本命剑印,有七分神似!而更让陆九溟心神俱震的是,那符纹的核心结构,与他诡匠陆家血脉深处传承的某个最古老的“锻魂”印记,隐隐相合!
画面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极度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借助那滴血滴的共鸣,艰难地传递到陆九溟的识海中:
【…守…门…者…】
【…钥…匙…断…】
【…错…误…坐…标…】
【…归…墟…锚…定…此…地…】
【…修…复…或…毁…灭…】
【…火…种…唯…一…机…会…】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那滴金蓝血滴的力量彻底耗尽,化作虚无。
陆九溟僵在原地,指尖距离冰冷的剑身只有毫厘。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依旧沉浸在记忆碎片冲击中、眼神茫然的沈青蝉,又看向那柄断裂的、剑格处符纹早已模糊不清的巨剑,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响!
守门者…钥匙…错误坐标…归墟锚定此地…
沈青蝉的剑灵本体…诡匠陆家的血脉印记…这柄断裂的亘古之剑…
千年前,沈青蝉(剑灵本体)曾持此剑,镇守归墟之门?而这柄剑,需要某种“钥匙”才能完全发挥力量?这钥匙…与诡匠陆家有关?所谓的“错误坐标”…难道是指往生会试图开启的归墟之门,坐标本身就是错误的?而真正的危险…早就被“锚定”在了这里,这个归墟的倒影之地?
修复…或毁灭…火种唯一机会…
修复什么?这柄断剑?还是…那个被锚定的错误?
他猛地看向祭坛之外。灰白色的光罩在死亡之息黑潮的持续冲击下,已经薄如蝉翼,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支撑不了多久了!
“九溟…”沈青蝉虚弱的声音响起,她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带着一种深切的悲伤和明悟,看向那柄断剑,“我…好像…记起了一点…这柄剑…叫‘镇渊’…它…断了…守不住了…”
镇渊!镇压归墟深渊之剑!它断了!所以此地的死亡之息才如此汹涌?
修复?如何修复一柄规则层面的亘古之剑?万象摹刻能复刻术法,能解析结构,但能复刻…规则吗?
毁灭?毁灭什么?那个被锚定的“错误坐标”?它又是什么?
陆九溟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柄断裂的“镇渊”巨剑上,万象摹刻的金光在他眼中疯狂流转,不顾灵魂撕裂的剧痛,不顾光罩即将破碎的危机,不顾那滴答作响的72小时倒计时,强行解析着剑身每一道裂纹,每一丝残存的剑意,以及剑格处那个模糊的、与他血脉印记隐隐相合的古老符纹…
修复?毁灭?火种唯一的生机…究竟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