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那处偏僻的藏身小院,成了李莹暂时的避风港。
自从被赵三郎“捡”回来,李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西屋那间原本属于赵三郎的卧房里,轻易不肯出来。
赵三郎倒也没亏待她,虽然自己搬去了东边更破旧的耳房,但西屋里,钱掌柜还是按照赵三郎的吩咐,给她添置了些简单的家伙什——一张还算新的床板(原来的摇摇晃晃,一到晚上还总嘎吱嘎吱响),铺着不算太粗糙的被褥,一张小小的梳妆台(镜子是模糊的铜镜),还有一个用来浆洗衣物的木盆。
李莹是个聪慧且懂事的姑娘,虽然心中对赵三郎等人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但她也明白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最初的几天,她除了必要的吃饭、洗漱,几乎足不出户,将自己封闭起来。
但渐渐地,或许是小院里相对平静安稳的环境让她放松了些许警惕,或许是看到赵三郎、猴子、石头他们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她开始尝试着走出房门。
有时会默默地帮钱掌柜打扫院子,将原本堆放杂物的角落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钱掌柜总是摆手说不用,但她依旧坚持。甚至,看到猴子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堆在那里,她也会一声不响地拿去浆洗、晾晒,不让他们发现。
赵三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姑娘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这天下午,赵三郎处理完情报网的一些琐事,回到小院,看到李莹正坐在西屋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件针线活,低头缝补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透过院墙洒在她身上,给她素净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神情专注而恬静,那一瞬间,竟让赵三郎看得有些失神。
“咳咳。”赵三郎故意咳嗽两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莹受惊般地抬起头,看到是赵三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站起身,低下头,小声道:“三……三郎哥,你回来了。”
“嗯。”赵三郎点点头,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针线活上,“这是……在缝什么呢?”
李莹手里拿着的,是猴子的一件破了洞的短褂。
“我看猴子哥这件衣服破了,就……就顺手补补。”李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嗨,那臭小子的破衣服,扔了都没人捡,你还费这心思干嘛。”赵三郎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暗自点头,这姑娘倒是手巧心细。
他搬了个小马扎,在她旁边坐下,状似随意地闲聊起来:“李莹啊,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吧?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说,别客气。”
“挺……挺好的。”李莹低着头,手指捏紧了衣角,“多谢三郎哥收留。”
“客气啥。”赵三郎摆摆手,“对了,你之前说,你家是开粮铺的?城南李记粮铺,我好像有点印象,以前生意挺红火的吧?”
提到“粮铺”两个字,李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缝补的动作也停顿了片刻,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起来,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嗯……以前是还行。”她的声音很轻。
“唉,可惜了。”赵三郎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家铺子,怎么说倒就倒了呢?你爹……李掌柜,也是个实在人,怎么就……就牵扯到王奎那档子事里去了呢?”
李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针线再也拿捏不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赵三郎,“你……你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三郎心里一动:“哎呀,这事儿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啊!王奎那狗官倒台,牵扯出不少事情,其中就有你爹李四勾结他私运粮食的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你不知道?”
他故意说得很含糊,把话推到“外面传言”上。
她紧紧咬着嘴唇,脸上一片煞白,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我……我知道……但我爹……他不会做那种事的……他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好好好,是被冤枉的,是被陷害的。”赵三郎连忙安抚道,“你别激动,别激动。人死不能复生……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爹虽然……虽然暂时蒙冤,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得保重好自己,才有机会替你爹伸冤,对不对?”
李莹似乎被他说动了一些,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低着头,默默垂泪,不再说话。
赵三郎叹了口气,站起身:“行了,你也别太难过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得往前看。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东耳房。
看着赵三郎离去的背影,李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眼神却异常复杂……
赵三郎回到东耳房,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思索。
李莹的反应,还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可就让赵三郎纳闷的是,好巧不巧,自己需要有个机会的时候,李四就出来了,最关键的是,之前情报网收集到的线索……李家粮仓。
现在王奎李四被抓,这粮仓是充公了的,要是官府自己想做什么动作,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吧。
赵三郎作为现代人来说,不相信事情可以发生的这么巧,尤其还是这个李莹,更加让他担心这李四的事情,绝对不只是简单的“勾结贪官”那么简单。
“看来,得想办法让她自己跳出来才行。”赵三郎摸着下巴,抱着宁错杀一个,也不放过一百的心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