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琅一直到傍晚才回来,彼时曹子晔正在房间里生闷气呢。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气从哪里来的。
听到了开门声,曹子晔脸往另一头一转,明显是不想见到她的意思。
苏琳琅没理他的小脾气,抄了整整一天的书,早就饥肠辘辘了,拿过桌上的饭盒,就着里头的冷菜便吃了起来。
曹子晔连忙夺过她手里的筷子,“你干嘛!都冷了你还吃!不怕闹肚子吗?”
“不会闹肚子。”苏琳琅淡声道,“对你来说这或许只是冷饭剩菜,可对我来说这些却比家中过年的正餐还要丰盛。”
趁着曹子晔愣神之际,她抢过筷子又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就像是有人在跟她抢一样。
曹子晔皱了皱眉头,一直以来家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书院的饭菜甚至都比不上他府上的常菜,到她这儿却成了过年的正餐了。
这是曹二少第一次意识到贫富的差距。
忽然想到昨日覆在自己身上那粗糙的小手,几次欲言又止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问:“你……与家人关系不好?”
苏琳琅没有理他,只是顾自己吃饭,曹子晔以为她是不想说,便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了苏琳琅的吞咽声。
直到她将饭菜都吃完了,才听她开口说道:“家中旱灾,收成不好,爹娘怜惜姐姐弟弟吃不饱,我不如姐姐们会讨爹娘欢心,也不如弟弟受宠,只是还算有些力气,爹娘便将我卖了死契。”
曹子晔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他家中也有仆人无数,他知道死契意味着什么。
一经卖出,便是被记入官府的奴隶档案,终身为奴,不得赎回,被卖者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属于买主,即便是生下的子女,也是奴婢,这就是死契!
好人家的爹娘如何会把子女卖死契一说啊!
而苏琳琅一个卖了死契的奴婢能女扮男装出现在书院,几乎不用曹子晔问,便知道她极其有可能是逃出来的,甚至身份也有可能是假的。
“你可知这事情一旦东窗事发,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一个逃出来的女扮男装进书院的死契奴婢,在曹子晔看来,苏琳琅这完全就是一身的debuff啊!十条命都不够她死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
苏琳琅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淡定了站起了身。
蓦地,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故意弯腰凑到了曹子晔面前,“或者说你现在就可以去告发我。”
曹子晔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眼神一交汇,他像是被电了一般,连忙瞥向了一旁,“我还想多活几日呢。”他小声说道。
恍然间,他又觉得这语气不对,明明就是她被自己抓了把柄,应当是她求着自己帮她保守秘密才对。
“我可告诉你啊!本少爷是看在你连日照顾我的份上暂时帮你隐瞒这件事的,你往日可得对我好一些,不然我就把这事传出去!”
说话间,他万分得意的坐上了大床,“今日这大床本少爷就笑纳了!”
只是他没能得意太久,便见苏琳琅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这架势就跟昨晚上的一模一样,这让曹子晔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上的欲仙欲死,整个脸瞬间涨得跟煮熟了的红虾一样。
尤其是对方的手还伸向了他的腰带。
“你、你干嘛。”他的声音暗哑的不像话。
苏琳琅一贴上来,他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即便是他极力想要稳住,可曹二少这颗小心脏依旧是不争气的哐哐的跳。
“刷”一下,随着身上那件最外层的长袍便被女人脱了下来,曹子晔顿时慌乱无措,“别,天都还没黑呢!”
哪知他刚说完,压在他身上重量便减轻了。
他有些愣神地看过去,只见苏琳琅正穿针引线,拿着他的外套补起了衣裳,甚至还板着脸告诉他,“天黑了可就看不清了。”
原来是他的外套不知在哪里蹭破了。
曹子晔突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尴尬的同时,他心里又多了一丝异样。
她颔首低眉,一针一线地缝补的认真,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羽毛状的影,也不知是不是渴了,她的唇珠有些干涩,粉嫩的舌尖下意识舔动。
曹子晔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躲开,紧接着便倒了杯茶水放到了苏琳琅面前。
感受到对方诧异的眼神,他有些别扭道:“看什看,你帮本少爷缝补,本少爷给你倒杯茶算便宜你了。”
“多谢。”苏琳琅对他勾了勾唇。
她本来就生的好看,只是平时要么老板着脸,要么就是对他冷笑,如今这真心实意的笑容,宛如春花明媚,一时之间竟给曹子晔看呆了。
直到入夜,他脑子里也全是装满了方才的笑容。
这一夜,曹子晔如愿以偿的睡在了大床上,抱着他的外套,睡得香甜。
得利于在潘府绣房干了许久,苏琳琅的针线活很好,曹子晔的外套甚至都看不出来被缝补的痕迹,一连几日他都穿在身上,所幸学院的衣服都一个样,这才没让人看出来。
只是那身上的味儿……实属迷人,怪不得旁人都说臭男人呢。
苏琳琅终于受不了了,在某天夜里直接给人踹了出去,连带着那件外袍。
秋季夜晚已经有些寒凉了,曹子晔正睡得迷瞪呢,突然被人推出房外,冷不丁被风一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脑袋也给冻醒了,气得对着门踹了好几脚。
“苏寻安!大半夜的你又抽什么风,识相的赶紧给本少爷开门!”
大晚上的动静扰的四周房屋都亮起来灯烛,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一见是曹子晔便又悻悻然回了房。
曹子晔拍了半天的门未果,最后还是跟在他身后溜须拍马的小弟之一的管虎收留了他一晚。
管虎的室友是个心直口快的,当着曹子晔的面直接捂住了口鼻,“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都快赶上家里腌的菜坛子了。”
这话一出,曹子晔下意识黑了脸,他扫了眼一旁的管虎,见对方眼神躲闪,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袖子来对自己闻了闻。
瞬间气冲天灵盖!
曹二少长那么大,终于知道腌菜坛子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