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内,六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徐孝先入座。
徐孝先、程兰坐在了上位,洪氏兄弟夫妇分坐左右,洪清文一人坐在最下方的位置。
七个人,六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乐呵呵的笑容,唯有程兰神色之间,还有一些主动过后残留的羞涩。
“今日是个好日子啊。”
徐孝先望着偌大的八仙桌上,满满当当丰盛的菜肴,道:“过去的就不必缅怀了,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有朝一日,两位一定能够在京城再次闯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锦素银楼与布行,也甘愿做两位的垫脚石。
总之,祝贺你们往后前程似锦。”
说完后,徐孝先便摔下端起酒杯。
洪氏兄弟对望一眼,而后跟洪清文三女站了起来以示敬重。
程兰本不打算喝酒,但眼下这种热闹与认真的氛围下,她也不好煞风景,于是也倒了一小杯。
正打算跟徐孝先一同站起来时,就听洪城说道:“徐大人,允我说句肉麻的话,您跟程娘子的大恩大德,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把您跟程娘子视为我等再生父母都毫不为过。
所以……徐大人,往后您看好了就行,我们兄弟二人以及舍妹,绝不会让徐大人跟程娘子失望。
这一杯水酒,我们兄弟二人借花献佛,敬您二位。”
说完后,由洪城带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洪兴夫妇也跟着一饮而尽。
洪清文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她不太喜欢喝酒。
可也知道,这杯酒必须喝,而且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地喝。
一杯水酒下肚,洪清文那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也就越发的红艳,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苹果似的。
徐孝先也没有再客套,就跟程兰坐在那里喝了杯中酒。
随即徐孝先再次端起酒杯,这一次则是看向了程兰。
程兰眨动着美眸,不解道:“为什么?”
“祝你终于名正言顺地带着嫁妆嫁到我们徐家了。”
徐孝先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道。
程兰那张精致的脸颊蹭的一下瞬间红了个透,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浑身感到一阵不自在跟忐忑。
这家伙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一语双关!
于是眨动美眸看着面带微笑、眼神真挚的徐孝先,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跟你喝。”
说完后,两人都是很郑重的双手捧杯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
仿佛在喝夫妻酒一般,彼此注视着彼此而后一饮而尽。
洪城、洪兴夫妇跟洪清文开始喊好带动气氛。
对于彼此都已经不陌生,尤其是四女之间已经建立了感情,加上徐家的饭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因而时不时就能听到她们彼此之间,交谈着一些关于银楼跟布行的话语。
而洪城、洪兴虽然都痴长徐孝先几岁,但凡事还是以徐孝先为首。
即便是每次敬酒时,都会主动站起身,让徐孝先坐着跟他们喝酒。
时不时的徐孝先也会故意示意孙氏、李氏甚至是洪清文敬程兰酒。
随即不大会儿的功夫,洪清文红着脸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了徐孝先,两个嫂子跟程兰也是暗暗鼓励着洪清文说话。
“徐大人,这杯酒我敬您。”
洪清文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顺畅说道:“感谢那日的风雪天里,您收留了我跟我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更感谢您……当日没有揭穿。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知道的,那天若不是您帮我看病抓药,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所以徐大人的大恩大德,洪清文铭记一辈子,也感恩您一辈子。
这杯水酒……清文敬您。”
气氛微微有些压抑,洪清文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着泪光,此刻看起来晶莹剔透、惹人怜爱。
一仰头,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后作势就要走到徐孝先跟前磕头。
徐孝先急忙起身给拉住:“这是喝上头了?你不会要耍酒疯吧?”
“才没有。”
原本眼泪已经流出来的洪清文,被徐孝先的调侃弄得破涕为笑。
旁边也因洪清文的话语,心情变得有些沉重的洪氏兄弟夫妇,一时之间也轻松的笑了起来。
“今日不说其他,只庆祝你们获得新生。”
徐孝先把洪清文拽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按着洪清文的香肩,让其坐下。
随后走到自己座位前端起酒杯:“这一杯我敬你们五人,银楼与布行就拜托你们了。”
程兰在徐孝先看了她一眼后,便立刻夫唱妇随地起身,一同敬洪氏五人。
角落里满足地啃着骨头的多尔衮,此时突然站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随即不等叫唤出声,在家里住过一些时日的孙氏,立刻道:“我去开门。”
徐孝先呵呵道:“没邀请别人啊,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说完后,便不由拍了拍嘴,真怕自己乌鸦嘴。
毕竟,今夜这顿饭以及让程兰喝酒,他可是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的。
这若是被破坏了,岂不是太煞风景了?
而这时候,外面则是响起了陈不胜的声音。
“老徐,不好了,出事儿了。”
话音未落,陈不胜就带着一身寒气地跑了进来。
看着热闹的餐厅,愣了下,随即两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不得不打扰你宴客的雅兴了。”
“怎么了?”
徐孝先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酒杯递给陈不胜:“暖暖身子。”
陈不胜一连喝了好几倍才稍觉过瘾,道:“明玉楼有人闹事,可以说是算一尊大佛了,崔元过去镇不住,僵在那里了。”
徐孝先眉毛一挑:“那就是有备而来,而且知道明玉楼现在背后是镇抚司了?”
程兰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很快,拿来了徐孝先的棉大氅给披上:“刚喝了酒,小心着凉。”
胭脂被洪兴从马厩里牵了出来,套好马鞍后把缰绳递给了徐孝先。
“你们继续,不必等我了。”
徐孝先对程兰等几人说道,随即便跟陈不胜前往明玉楼。
这顿庆贺的饭菜,少了徐孝先后,便变得没有了滋味。
几人很快吃完,孙氏三女甚至不让程兰再去厨房洗涮。
很快,几人把厨房跟餐厅收拾整洁后,三女本还想留下来陪程兰等徐孝先回来。
但被程兰笑着摇头拒绝。
五人离去,程兰闩好大门,脚下跟着多尔衮。
程兰不由想起今日刚刚在厅堂时,徐孝先情绪有些低落的情形来。
于是那芳心不由地惴惴不安起来,呆呆地坐在厅堂,思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的担心着。
马背上,寒风擦着脸呼啸而过,不大会儿的功夫,脸仿佛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徐孝先皱眉问道。
“喝酒闹事不给钱,一开始他们认为是砸场子来的,可后来兵马司的人来了后,其中一人亮出了自己刑部主事的身份,于是兵马司的人也没办法了。
只好紧忙通知我们了,跟崔元过去之后,依然是那刑部主事在说话,其中还有两人一直一言不发。
但看着比刑部主事来头大,后来逼急了,崔元要拿人送镇抚司。
那人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谁?”
“礼部郎中齐之观以及刑部郎中赵文华。”
明玉楼前两人翻身下马,陈不胜补了一句:“这赵文华是内阁首辅严嵩的义子。”
刚要踏上明玉楼台阶的徐孝先脚步不由一滞:“你是说……赵文华是严嵩义子?”
徐孝先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今日在仁寿宫前,跟严嵩碰面时的情形。
这是试探?接触?拉拢?
还是挑衅?设局?
要对付自己?
一时之间,徐孝先也没办法去判断,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严嵩暗中授意、指使。
还是说就是误打误撞赶巧了呢?
“几楼?”
“四楼花厅。”
陈不胜在楼梯口停下,看着徐孝先道:“要不要多调些人过来?或者是……我把严府给围了?”
“围你妹!”
徐孝先爆粗口,这特么是真大佛,不到万不得已,他徐孝先是不想惹这样的人物的。
要不然……他特么的早就暗中让人盯梢严府了。
看着陈不胜那依旧跃跃欲试,一副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的架势。
徐孝先撤回刚踩到楼梯的脚步,挥手示意当初假扮的伙计离远点。
而后低声道:“你自己都知道严嵩的义子是尊大佛,那么你觉得严府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这不明摆着是主动过来挑衅你掌印镇抚的权威来的?还用管那些?何况说是大佛的又不是我,是崔元。”
陈不胜不屑道:“刚刚也就是崔元给我拦下来了,要不然我早把他们拖到小黑巷子套上麻袋……。”
“滚滚滚,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徐孝先踢了一脚陈不胜,陈不胜则是无所谓地拍了拍屁股。
“那你说咋办?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总得立威吧?内里就不说了,做得还行,王应举、曹济直接给下狱了,镇抚司里的那几个千户,就算是有二心,当下也不太敢闹腾。所以这外面的威……你是不是也得立起来啊?”
“严嵩的孙子严绍庭,娶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的次女,你觉得你拿了人后,咱们有好果子吃吗?”
陈不胜眨了眨眼,无辜道:“北镇抚司的身后不还有皇上吗?”
“那你觉得皇上信我多,还是信陆炳、严嵩多?”
徐孝先没好气道:“得罪了这两尊大佛,甚至都不用人家动手指头,就能轻易的捏死咱们。所以……。”
徐孝先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即便今日他们是来者不善,但这笔帐我们也得先忍着,往后再徐徐图之。
想跟人家斗,最起码我们也得有跟人家斗的实力才行。
有勇无谋的莽夫,滚一边儿凉快去!”
“你才莽夫。”
陈不胜翻了翻白眼,随即仰着头往一楼厅堂听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