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台不觉惊在当场。
老太太的咳声越来越厉害。
福嬷嬷奉上一杯温水,她喝了几口,好不容易止了咳后,才又说道:
“从我带走潜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等今天。等着有朝一日,东宫可以洗冤;等着大乾再得一位明主。
“本来今日,我就可以在满朝臣工面前写下这道诏书,但是潜之没有令将士们围城相逼,只是让他们枕戈待命。
“他不想造反,那就只能让别人造反。再由他来收复,他的威望会更大。如此,等他坐上高位,就会一呼百应。”
谢兰台没料到老太太说得这么直白,心下吃惊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智谋。
人在京中坐,却能谋划千里之外,居然能让狼琊王说造反就造反。
如此本事,谢兰台自认学不来。
“祖母,我做不来皇太女。”
那不是她能仰望的位置,也没那种运筹帷幄的本事。
前世,她只是小妾,最渴望的不过是把小日子过好,而不是一步登天。
老太太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那就让潜之来吧……纵观整个大乾,除了他,再无人可胜任。来日,你与他的嫡长子便是大乾的东宫。”
说罢,老太太提笔落字。
谢兰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无争院的,神思是恍恍惚惚的。
变了!
一切都变了!
可这种变化,却不是她想要的变化。
她要的是一个爱自己的夫君,做天下买卖,生一个娇儿,过一世寻常小日子。
如今呢,变得太离谱了:
夫君会是未来帝王,自己将成一国帝后,成为深宫贵人,那是她愿意过的日子吗?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人生的设想。
*
也正是这天半夜时分,谢兰台正当沉睡,金二娘忽跑了进来,将她摇醒:
“王妃,醒醒,快醒醒……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谢兰台迷糊醒来。
金二娘面色凝重道:
“宁王反了……他已经拿下御林军,而御林军已把皇宫给占领。快,马上从密道离开……宁王的人,正在攻府门……我们必须马上藏起来。”
谢兰台顿时惊醒,全身皆是冷汗,第一反应是:“祖母呢?必须带上祖母……”
“老太太会有人护着的,您先撤,阿仁会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金二娘麻利地给她套上一件衣裳,又披上一件披风,随即去打开机关暗道,进到了地下通道。
春祺和冬禧跟在身后。
阿仁断后。
他们在地下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
空气是潮湿又阴冷的,带着一股子霉味,很不好闻。
金二娘手上的灯笼,发着微弱的光。
谢兰台心头是惴惴不安的:
宁王竟然反了,昨天他没反,是怕被韩景渊带人一并灭了他?
如今韩景渊带着不少武将离京去平反,城中正当空虚,谁都没料到宁王会反的。
这一反,反得让人猝不及防啊!
她的脑子顿觉乱糟糟的: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再出来时,谢兰台发现自己竟然身在重楼地下密室。
在密室迎接自己的是楼白。
“重楼和安北王府之间,为什么有密道?”
她看向阿仁。
直觉告诉她:阿仁是知道的。
结果,阿仁的回答竟是:“这密道是老太太早年让人修的。说,或有一日有用处……”
“早年?早几年?”
“四年前!”
楼白回答。
谢兰台不觉呆了一下,老太太的肚肠怎如此之长,竟什么都考虑到了?
简直神了。
重点,老太太怎么确定韩景渊将来的王府府邸坐落在那边?
所以,这一切,应该早在老太太的计划之中吧!
她很想问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却发现老太太没跟来,转而问道:“祖母呢?她为什么迟迟不来?”
阿仁不再瞒:“老太太进宫去了。”
谢兰台一惊:“这个时候进宫?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阿仁:“老太太说她要去把皇帝救出来……从皇宫逃出来的密道,只有她知道。当年,她就是通过那密道,把您从东宫救出来的。”
谢兰台听着眼皮直跳:
想前世,宁王登基前,玉京城内的确乱了几天,相传是皇上遇刺,宁王抓刺客。
如今看来,应是宁王在夺权。
没几天就传出了皇上瘫痪,传位宁王的事。
这一世,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长公主还没被赐死,萧临还没逃临玉京,老太太也没被太后害死。
宁王悄悄逼宫的事,倒是提前了,如此情况下,老太太还能将人带出皇宫吗?
“楼白,能想法子弄清楚现在外头是怎样一个形势吗?必须要快!”
她按着内心的急切,吩咐了一句。
“这就去。”
楼白去了。
直到天亮,他都没回来,楼中的管事来报说:“城里已戒严,具体什么情况,无从知道。”
傍晚,楼白回来了,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查到了,是宁王和狼琊王联手了,为的就是断安北王后路,先联手歼灭共同的敌人,再平分天下……
“刚刚得到消息,长公主被抓,首辅逃脱,韩老太太暂无消息,宫门紧闭,陛下现在是怎个情况,无从知道……”
谢兰台听得那是心头拔凉拔凉的……
形势不容乐观。
历史似乎又绕了回来。
就这时,楼白忽双拳一抱:“殿下,我们的人已集结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或可反攻将宁王一举拿下……”
“我们有多少人?”
谢兰台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天您看到的那些人,每人手上都捏着四五百号人,其中有四位,因为昨日东大营和北大营作乱,已经被调入京城……现在皆在待命。”
楼白禀告道。
“据我所知,御林军日常戍卫有1万余人。我们这些人不够,让他们守着重要关卡,暂不轻举妄动,也许,安北王会反扑回来……”
对,直觉在告诉她,应该会有这样一个反转。
这段日子,不管是韩景渊,还是韩老太太,似乎都把关禁闭的宁王给忘了,之前,她已经提醒过韩景渊,他的最大对手就是宁王。
聪明如韩景渊,怎么可能忽略他这么久?
除非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