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王带着御医跨进明月阁时,只听到谢云岚在嚎啕大哭:
“来人啊,快请大夫啊……
“娘,您要坚持住,大夫马上就会到……
“娘……娘……”
那种悲痛倒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在这个谢家,陆氏就是谢云岚的保护伞。
一旦母亲没了,她的前程,会越发堪忧。
“想要让你娘活命,就让开。”
小北王上前,沉声命令。
陆氏倒在地上,唇色发黑,唇边全是白沫,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谢云岚就跪在地上,抱着母亲,早已慌到六神无主。
抹着眼泪,谢云岚连忙退开,眼神是懵的。
她不知道小北王怎会在谢家,而且还恰到好处地带着御医跑来救她母亲。
御医蹲下身子把脉,把了一会儿,他从自己的药箱内取出一颗药丸,让她含着,继续把。
好一会儿,御医才站起来,冲小北王鞠了一躬,语气沉重道:
“萧郎君,这位谢夫人救是还能救,但即便救醒了,也极有可能变得神志不清。
“她服的这种毒,会伤害大脑,导致记忆混乱,智力倒退。
“那是前朝禁药,专门用来解决不听话的妃嫔。少量服用,日积月累就能致人痴傻。现在已经几乎寻不到这种毒药,也不知这谢夫人从何处寻来的。”
小北王眯黑眸,面色一寒:
既是宫里的禁药,民间不大可能弄得到。
只有宫里的那些宫妃、太监才能弄到秘方,才有机会配制得了。
宫里某些不听话的人,非常需要用这种药来处理。
所以,想害谢兰台的人,当真和皇族有关。
又或是和皇亲国戚有关。
“那就尽全力吧!”
“是。”
御医让人把陆氏扶到床上,开始进行用银针锁毒逼毒。
小北王则看向缩在边上眼泪吧啦吧啦直掉的谢云岚,淡漠地逼问道:
“说说看,把谢兰若送去棺材铺梁家做妾这个馊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这几天,你母亲和谁接触过?昨夜有窃贼入府,谁告诉他们慈晖园具体方位的?”
谢云岚一脸震惊,抹掉眼泪,哑着声音叫道:“小北王认为是我母亲里通外敌想要伤害祖母,然后才畏罪自杀的?”
“难道不是?”
小北王反问,目光灼灼。
“当然不是。刚刚我进来时,看到有人从我母亲房内跑了出去,我母亲在不断地挖喉咙,想把被喂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你看,那边……是我母亲吐出来的东西……”
她指着不远处一摊泛着腥味的酸腐物:
“如果我母亲是自杀,她为什么要催吐?”
小北王瞄了一眼,冷酷道:
“那就更有意思了,你母亲和谁狼狈为奸,落到了这样一个遭人灭口的下场?”
这一问,实在抨击灵魂。
谢云岚眼神惊怵,呆了好一会儿,才惶惶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几天,我根本就没怎么和我母亲说话,一直待在房内……”
她和谢诚是一起长大的,从小谢诚都很疼她,虽然他不是同胞哥哥,但兄妹情分不假。
此番,她一心想弄死谢兰台,最后竟害哥哥死得不明不白,她心里无比难受。
再加上,国公府晚宴上,她被小北王好一番奚落,令她很是绝望。
心情不好,她就懒得动,不曾想啊,今天听说祖母出事,她去看望完祖母来寻母亲。
一进房门就发现有人从窗户逃窜了出去,速度极快。
等她进来,就看到母亲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眼神无比痛苦,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直接在她面前昏死了过去。
谢云岚从小被娇养,何曾见过这种残忍的场面,吓得差点当场魂飞魄散。
这会儿,她已回过神来,忽想到一个人,叫道:
“紫姑姑一直守着我母亲,紫姑姑呢?把紫姑姑找来,就能知道这几天我娘亲都见过谁了?”
小北王立刻着人去查了查。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紫姑姑死在了自己房间。
谢云岚所言也非虚,她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
所以,关于陆氏为什么逼谢兰若去梁家为妾,又是谁想加害谢老太太,以及谁在杀陆氏灭口,一时之间都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傍晚时候,此事由京兆府伊介入,将此案和棺材铺灭门案归为同一宗案子。
因为线索不足,这两宗案子,一时成了无头悬案。
*
韩景渊回素园时,已月上枝头。
他回了房,看到谢兰台拿着自己的笔记歪着临窗的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睡着。
伊人青丝铺榻,雪肤剔透,唇若含樱,衣襟半掩一段玉颈,在朦胧的灯光下白得朦胧发光。
这样的她,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
他走过去睇视她,却闻到了一阵撩人的暗香。
正想偷香,她美眸一睁,醒了,娇懒含糊地问道: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清了清嗓子,点头:
“嗯。今天事有点多。”
“吃饭了?”
“已经吃过。”
他坐下,轻轻握住她受伤的脚,查看伤势。
关于谢家发生的事,他不打算说给她知道。
“还是有点肿。宫中的药再好,治疗还是得有一个周期。这几天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又是从宫中弄来的药。
谢兰台想:看来他在小北王那边很受看重。
就是这二人,关系如此亲厚,将来小北王出事,他会不会被波及得越发严重?
前世,小北王逃出来了,也不知他下场如何?
可惜韩景渊只是小人物。
她似乎并没有从陆霄嘴里听说过“韩”姓的小北王手下,最后怎样了。
谢兰台静静看他,眼底有点担忧。
他是好人。
她希望韩家不要惹上麻烦。
这时,有人敲门,阿灰在外头说道:“郎君,您要的东西,给您寻来了……”
明亮的烛光映照在韩景渊脸上,他神情有异,去拿进一个匣子,回来搁到了床头边上,转头看她:
“背上的伤,上过药了没有?”
“上过了。”
“洗漱过了吗?”
“嗯。”
她乖巧地点头。
韩景渊不说话,自己去洗漱,出来时,穿的是单衣单裤,束起的头发也变成了半束发。
这样的他,少了一些凌厉感和攻击性,令他多了几分温度。
偏这种温暖的色调,让他更有魅力了。
可恶。
他好像越来越能勾她魂。
“上床……有事同你说……”
男人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跟着钻了进去。
这种亲密行为,是宠爱的表现。
前世,陆霄有时兴致来了,也会如此温柔。
但更多时候,他在忙,每天回来都会很晚。
谢兰台忍不住一再打量这个俊美的夫君:
也不知他对她的新鲜感能保持多久——今天早上他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心的?
白日里,她冷静地想了又想:
虽然被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这样尊重着,好言相待着,滋味很好,很受用。
但心,还是不能乱动,他的话,还是听听就好。
“什么事?”
谢兰台侧脸睇他,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奇怪。
好像很难以启齿。
韩景渊回望了过来,似乎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犹豫罢,才把刚刚他拿到的东西取了过来。
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本册子,声音奇特地递了过去:
“你好好看一看。”
谢兰台接过,以很严肃的心情翻开,心下有点七上八下的。
可等看到上面的画面时,脑子一下就炸开了。
有一股热潮似火山一般,喷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毒辣辣地烧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她吓着了,连忙扔了,又惊又愕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而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抿唇在笑。
笑她面色酡红如晚霞。
笑她又羞又恼似桃花。
笑的特勾魂。
“韩景渊。”
她咬着娇滴滴的唇瓣。
恼恨啊,磨牙啊,想揍他。
还以为多要紧的事呢!
结果竟是:
春……宫……图……
还是那种最最惊世骇俗的图解。
“我特意去寻来的,必须了解一下,这也是正经事,这几天我不动你,但你得懂……要不,一起看?”
“……”
服了。
这个男人竟然能一本正经说这种浑话。
“我不要……我不要……”
她非常抵制,把红沸的小脸撇开。
“傻丫头,我没有拿这种图来羞辱你的意思。
“又或者,我可以换种方式与你说:
“谢兰台,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扛起后宅的人。”
韩景渊正了正神情,表情变得越来越认真:
“我们的命运,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自我掌控的。在我可能被人掌控的时候,我需要你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一起扫除所有屏障。”
“你什么意思?”
她终于把头转了过来。
感觉他这话,饱含深意。
韩景渊伸手,抚了抚她如丝缎般的秀发,眼神严肃:“做我的女人,一定会很辛苦,没你嫁我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日后你遇上的事只会越来越复杂。”
谢兰台蹙眉:“有多复杂?和你的家族有关?”
“嗯。”
他竟点下了头。
谢兰台深呼吸,轻问:“你的家族,是怎样一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