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长老脸上的温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与审视。
他看着姜啸那双非人的暗金重瞳,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源自荒古霸血深处的暴戾气息。
这气息竟隐隐让他这位大祭司都感到一丝心悸,这绝非寻常霸血可比。
“道友。”
木青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乃万灵圣境,你的这个要求过了,我万灵圣境也并非等闲之地。”
他袍袖微不可察地一拂。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而生。
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包裹住姜啸那只攥着藤刀的手。
咔嚓……
轻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姜啸闷哼一声,那只本就碎裂的手骨再也支撑不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
整个人被那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按回了暖玉石台。
识海里,大老黑的光影猛地一颤,变得更加黯淡,声音带着惊怒和一丝虚弱。
“老男人,妈的,这老树皮真妈的深藏不露啊,我们现在还真有点干不过他,不能翻脸。”
“静养。”
木青长老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待你伤势稍复,自有相见之时,莫要自误了。”
说完,他不再看姜啸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重瞳。
转身对枫岩道:“好生照料。”
随即,身影如同融入古林清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庭院深处。
枫岩沉默地对着木青消失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转向石台。
他看着姜啸,藤甲面具遮掩了所有表情,但眼神却复杂极了。
“道友,大祭司这……这也是为你好。”
他声音低沉,“你的伤若是再妄动,恐怕神仙也难救。”
姜啸躺在石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暗金色的重瞳,死死盯着头顶那片被藤蔓切割成碎片的天空。
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不甘。
“滚……”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怒啸震天。
枫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石台边缘,盘膝坐下,如同沉默的磐石。
庭院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草木在微风中摇曳的沙沙声,以及姜啸粗重压抑的喘息。
“操……操他妈的妖族。”
识海里,大老黑的光影气得直哆嗦,却比刚才更加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囚禁玲珑嫂子和好大侄女,还他妈说为你好。”
“老男人,你怎么样?骨头又断了几根?”
“死……不了……”
姜啸用意念回应,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暴。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那只被强行掰开、此刻无力垂在石台边缘的左手。那枚狐尾玉佩,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只是刚才那股滚烫的渴望和委屈的讯息,似乎变弱了。
不,不是变弱。
是变得混乱模糊了。
他集中全部心神,试图再次感应玉佩传来的讯息。
玲珑心中的焦虑和不安还在,丘儿那缕带着威严和安抚的波动也还在。
但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扭曲的毛玻璃。
方向感也变得极其混乱,时而清晰如就在隔壁,时而又模糊得仿佛远在天边。
“玉佩……感应……不对……”
姜啸艰难地传递着意念。
“嗯?”
大老黑一愣,随即光影剧烈波动起来。
“妈的,我就说不对劲,刚才那老树皮出手的时候,我就感觉周围的空间波动有点怪。像……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老男人,这玉佩的感应是不是被他们动了手脚?”
干扰?
姜啸心中警铃大作。
木青那看似平和的一拂,难道不仅仅是阻止他?还在暗中干扰玉佩的感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妖族……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不仅囚禁玲珑和丘儿,还要切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操他祖宗。”
大老黑破口大骂,“这群狗日的,肯定是怕你感应到玲珑嫂子和好大侄女的真实处境。怕你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祭祀传承和祖地试炼。老男人,不能忍,这他妈绝对不能忍。”
不能忍?
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无力感在姜啸心中疯狂交织、冲撞。
如同困在铁笼中的受伤凶兽。
嗡……就在这时。
一股截然不同的、源自他身体内部的狂暴力量,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
不是霸血,是战神血脉。
仿佛被刚才的屈辱、愤怒、焦虑彻底点燃。
沉寂在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
在他破碎的筋脉骨骼间疯狂奔涌、咆哮。
轰隆隆……
姜啸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无数座火山在同时喷发。
炽热,狂暴。
带着毁天灭地的战意。
这股力量比他之前引动的霸血本源更加古老、更加蛮横。
它疯狂冲刷着受损的躯体。
所过之处,断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竟在强行对接、愈合。
破碎的筋脉被强行贯通。
但与之相伴的,是比之前木元精华与霸血撕扯更甚百倍的剧痛。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又像是无数把钝刀在一点点刮磨着骨髓。
“呃啊……”
姜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皮肤表面瞬间布满细密的血珠。
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老男人……”
大老黑在识海里惊恐尖叫。
“你怎么了?血脉暴走了?稳住,快稳住心神,引导它,别让它把你撑爆了。”
“引……导……个屁……”
姜啸的意识在剧痛和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几乎要溃散。
这股力量太霸道了,它根本不受控制,它只是在疯狂地修复、重塑。
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
仿佛要将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强行锻造成一尊能承载战神之怒的容器。
“妈的,拼了。”
大老黑的光影猛地一咬牙,本就黯淡的身影瞬间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消散。
他强行分出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他本源气息的灵光。
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探向姜啸狂暴的血脉洪流。
“老……老男人……跟着……我的……感觉……走……”
大老黑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如同呓语,“别……别跟它硬顶……顺着……它修复的……轨迹……把……把那股……修复力……导……导入……丹田……温……温养……”
那缕微弱的灵光,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艰难地触碰到了姜啸体内狂暴的战神血脉之力。
轰……
一股更加庞大的信息流和难以言喻的古老战意,瞬间反冲进大老黑的灵识。
“噗……”
大老黑的光影猛地一颤。
如同被重锤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光影剧烈闪烁,瞬间变得几乎透明。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
“老……老黑。”
姜啸在剧痛中捕捉到大老黑那濒临崩溃的气息,心中猛地一抽。
这老家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本源帮他。
“别……别管老子……”
大老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光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快……快……按老子说的……做……不然……咱俩……一起……玩完……”
姜啸双目赤红。
强忍着灵魂都要被撕裂的剧痛,集中起最后一丝清明意志,拼命感应着大老黑那缕微弱灵光传递过来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的引导轨迹。
顺着血脉狂暴修复的路径,将那股毁灭性的修复力量导入丹田。
他尝试着,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心神,引导着体内那股狂暴的洪流,艰难地转向丹田气海的方向。
轰……
狂暴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被强行勒住缰绳。
瞬间在姜啸体内,引发了更剧烈的冲突和反噬。
“噗……”
又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
姜啸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
“老男人……”
大老黑绝望的嘶吼在识海回荡,光影彻底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熄灭。
庭院中,只剩下姜啸躺在血泊中,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他手心的狐尾玉佩,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感应彻底中断。
盘坐在石台边的枫岩猛地睁开眼,藤甲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姜啸体内爆发出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古老威压。
虽然一闪即逝,却恐怖绝伦。
他站起身,走到石台边,看着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的姜啸,沉默良久。最终他伸出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更加精纯、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色木元精华,缓缓按向姜啸的胸口。
“你命是……真硬。”
枫岩低声自语,声音透过藤甲,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算了,我还是救你一救,也算是结交殿下的一丝示好。”
枫岩想了想大长老对姜啸女儿的称呼,最终还是不顾一切地助力了姜啸一把。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