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红唇轻勾,唇角弯出抹讥诮。
“深更半夜,自缢身死,竟没半个人察觉异样。
我瞧着,最先该疑的,是这院里的人!”
苏黛霜正想接话,就见陈恪若有所思点头:“这话有理。虽说留了那封血书,可也算不上‘铁证’,毕竟这种东西只要存心,别说一封,十封也写得出来。”
苏黛霜顿时急了:“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那血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苏欢的名字,不是因她还能是谁?!”
陈恪拧眉,声线肃然:“从前的案子里,假作遗书的情形也不是没有,不算稀罕。既是你报的官,想来也是想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怎能如此草率定论?”
苏黛霜哑口无言,一口血气堵在胸口。
哪里是她想报官!分明是苏欢逼的!
早料到官府的人一插手,这事就会麻烦得很,果然如此!
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陈恪目光在屋内扫了圈:“何氏昨日饮食有无异常?”
小丫鬟战战兢兢回话:“没、没有……夫人昨儿晚膳后没多久就回房歇着了。”
苏欢看向陈恪:“大人,我想瞧瞧何氏的尸身。”
苏黛霜立刻尖声反对:“你敢!”
陈恪也有些犹豫:“这、这不太妥当吧?”
何氏死状凄惨,寻常人见了定然受不住,更何况苏欢说不定还跟她的死有关。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苏欢道:“陈大人放心,我无冒犯之意,只是看看。我略通医术,从前也做过验尸的活计。”
陈恪这才想起苏欢的那些传闻。
这从清河镇回来的姑娘,正是凭着一手好医术,养活了几个弟妹,把他们重新带回帝京的!
苏黛霜却怎么都不肯,神色添了几分狰狞:“谁知道你要对我娘做什么!今儿我就是死在这儿,你也别想碰她一下!”
陈恪左右为难。
苏欢主动让步:“那,我问这位几个问题,总可以吧?”
她说着,指向旁边负责验尸的仵作。
陈恪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办多了:“可以。”
苏欢看向那人,问道:“我瞧何氏脖颈上的缢沟,好像有挣扎的痕迹?”
她刚进来时匆匆瞥了眼,虽没能上前细看,却也瞧见了些端倪。
仵作一愣:“好像、好像是有点红痕……只是那痕迹很浅,许是自缢时摩擦造成的也未可知。”
苏欢又问:“那她指缝里可有血迹?”
仵作摇头:“没有,只左手食指划了道口子,沾了些血迹。不过……”
他皱了皱眉,“许是她写血书时太用力,指甲也劈了。”
苏欢眯了眯眼:“只那寥寥几行字,也会这样?”
屋内静了一瞬。
陈恪神色一变:“你方才怎么没说?”
仵作也意识到自己失职,额头直冒冷汗:“大人赎罪!小的疏忽了!”
陈恪没说话,再次走到何氏尸身旁,拿起她上吊的白绢。
因何氏手上有血,这绢上也沾了痕迹,本说明不了什么。
可很快,陈恪从干涸的暗红血迹里,看到了一道勾丝。
比对之后,他终于确认,这是何氏留下的痕迹!
“她死前该是剧烈挣扎过,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陈恪一字一顿,脸色冷沉,又看向那被问话的丫鬟,“你再说说,昨夜当真没听到任何动静?!”
一声沉喝,几乎压得丫鬟抬不起头,脸色惨白如纸。
她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哭着喊:“大人!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昨天、昨天不知怎的,奴婢格外困倦,就睡过去了,醒了才发现夫人出事,奴婢有错!可、可奴婢当真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啊!”
苏黛霜从陈恪查到白绢上的勾丝起,就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丫鬟跪着爬到苏黛霜身边,拽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小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一时疏忽有错,可奴婢绝没害夫人啊!”
苏黛霜像是才回过神,一脚踹开她的手,恨声骂道:“贱婢!若昨夜你多留心些,也不会察觉不到我娘出事!说不定她中途后悔,想活下来,却因你这贱婢送了命!”
丫鬟被踹得倒在地上,满脸是泪。
苏黛霜似乎还不解气,要上前再打,碧儿忙拦住她:“小姐!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您千万保重身子!为这么个贱人伤了自己不值当!”
她说着,自己上前,狠狠扇了那丫鬟一耳光,“早知道你这般偷懒,当初就该把你发卖了去!”
“行了。”陈恪冷声开口,“案子还没定,这般大打出手,像什么样子!”
碧儿打了个颤,这才收敛,退回苏黛霜身边。
苏黛霜不再说话,只一个劲掉眼泪。
苏景熙嗤笑一声:“早不困晚不困,偏偏高氏出事的时候困,还睡得那么沉,倒真是巧。”
陈恪冲那丫鬟问道:“你昨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那丫鬟抽抽噎噎:“奴、奴婢和其他人吃的都一样……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怯生生道:“还、还有一样……夫人下午泡了壶双井绿,只喝了两口,就没再喝了。我、奴婢后来干活时有些口渴,就在夫人说把那双井绿撤掉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
她不停磕头,砰砰作响:“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听说那双井绿极贵,是稀罕物,就一时起了贪心,偷偷喝了。奴婢知错!”
陈恪冷声问:“什么双井绿?”
丫鬟哭着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是楚公子送来的,听说一两要百两白银,金贵得很,所、所以我……”
苏欢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苏黛霜身上,才缓声问道:“那壶双井绿,如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