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大长公主望着这幕直叹气:\"刈儿都及冠三年了,看看别人家的小子......\"
锦绣捂嘴一笑,道:“世子这样的门第才貌,若肯垂眸瞧上一眼,帝京贵女怕要踏破丞相府的门槛呢。只是世子打小主意正,总得遇着合心的人才肯松口。”
大长公主轻嗤一声:“他倒沉得住气!”
锦绣扶着她往花廊走,檐角铜铃叮当。
这位全京城最尊贵的长辈,嘴上嫌着唯一的外孙散漫,掌心却全是偏爱———
魏刈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也从未擅自塞过人。
“世子心里透亮,您就放宽心吧。”锦绣低笑。
忽听得西侧水榭有人轻声惊呼:“大长公主到了!”
环湖而坐的贵女命妇纷纷起身,裙裾拂过汉白玉栏杆:“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抬手示意免礼,鬓边红宝石步摇晃出碎光:“今日是骑射大会,大伙儿尽性玩闹,不必拘着规矩。”
月前她在赏荷宴上突然晕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此刻众人打量她步态稳健,面上不由露出惊讶———
听闻是苏三姑娘最先施针急救,太医院的孙御医反倒落了后手?
另一边,魏刈骑马转了几圈,苏芙芙脸蛋红扑扑,靠在魏刈怀里扯他衣襟,指湖摇头。
魏刈停下,小心抱她下马。
苏芙芙迈着小短腿跑到苏欢身旁,拉她手,抬手指湖。
苏欢摸头微笑:“好,姐姐带你去。”便牵手到湖边。
湖水波光粼粼,锦鲤游弋。
苏芙芙眼睁大,蹲下伸手想去抓鱼。苏欢在旁静静看着,听得动静忙转身福礼。
大长公主目光落在苏芙芙身上,眉梢立刻软下来:“今儿带妹妹来了?瞧瞧这粉团子,比尚仪府的雪顶酥酪还招人疼。”
苏欢垂眸浅笑:“孩子家贪玩儿,便带她见见世面。”
“小孩子就该满世界跑,拘在深宅里做什么?”
大长公主语气带了几分偏袒。
这月苏欢常带幼妹出入尚仪府,苏芙芙生得冰雪可爱,连廊下的鹦鹉都学会喊“芙芙吃糖”了。
小姑娘忽闪着葡萄似的眼睛,踮脚冲大长公主比了个心———
这是前日跟御花园的小鹦鹉学的歪招,却让老人笑得眼角细纹都舒展开,恨不得立刻抱进怀里。
苏黛霜跟着苏崇岳转过九曲桥时,恰好撞见这幕。
半月前大长公主晕厥时的狼狈模样还在眼前,此刻却见她亲昵地拉着苏欢的手,连声音都浸了蜜:“骑射大会马上开场,随本宫去主看台吧?芙芙坐那儿瞧得清楚,本宫早让御膳房备了荔枝膏水和玫瑰茯苓糕。”
四周霎时静得能听见荷叶滴水声。
往年都是钦敏郡主独占大长公主右首。
苏黛霜指尖掐进掌心———
苏欢不过是个孤女,凭什么?!
“多谢大长公主垂爱,”
苏欢低头行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影,“能参观骑射大会已是莫大荣幸,怎敢再添麻烦?”
苏黛霜松了口气,却见大长公主摆手轻笑:“本宫亲下的帖子,自然要备好座儿。”
转头吩咐侍女,“再炖盅雪梨燕窝粥,芙芙前日说嗓子痒,这天气最该润润。”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欢只得屈膝谢过。
她牵着蹦蹦跳跳的苏芙芙往主台走,裙摆拂过青石板时,斜对角传来茶盏轻磕的脆响。
魏刈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
晨雾未散,他看见苏欢发间银蝶步摇闪过微光———
三日前在城西药庐,这女子正踮脚够最高处的黄芪,发间落着片银杏叶,却比太医院那些白胡子老头更像活菩萨。
“爹,她分明是故意———”苏靖压低声音,额角青筋直跳。
他们苏家三房同来观赛,如今苏欢却被大长公主牵着手坐在主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苏府嫡女!
苏崇岳袖口紧攥,面上却堆着笑:“住口!她得大长公主青眼,是苏家的福分。”
话虽如此,前日尚仪府送来的翡翠镯偏没他这个叔叔的份,到底膈应得慌。
骑射大会传来号角声,十五匹枣红马踏起细雪。
苏黛霜盯着主台上苏芙芙举着蜜饯朝大长公主晃悠的模样,指甲几乎戳进掌心。
更让她心慌的是,方才魏世子看苏欢的眼神,竟藏着说不出的意味。
忽有马蹄声自右侧逼近,银甲青年勒马停在主台边,摘下头盔冲苏欢颔首:“苏姑娘别来无恙?”
魏刈握杯的指节骤然收紧。
这是镇南侯次子秦禹。
“秦公子安好。”
苏欢淡淡回礼。
锣鼓声中,马球腾空而起。
苏芙芙突然指着场中拍手:“姐姐快看!魏哥哥的马跑最快!”
苏欢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魏刈不知何时已换了骑装,墨色衣摆被风扬起,恰似振翅夜鹰。
他策马掠过看台时忽然抬眸,目光与她相撞的刹那,唇角倏地勾起极浅的弧度,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
这一眼,让苏黛霜攥碎了手中帕子。
更让她心惊的是,大长公主看着两人的眼神,竟像在看...看自家晚辈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