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不能叫做艺人,练习生会更贴切一些。”
“而且,成为练习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我脑子没弟弟好,不是读书那块料。”
“所以,在我十五岁那一年,报名参加了LK集团星耀娱乐的练习生试镜……”
“等等,十五岁还没有成年吧?能去参加这种面试活动?”王准提出了疑问。
“当然可以,年满十一周岁就行,国籍性别不限。”
“我面试时,就看到了不少外国人。”
“一试和二试顺利通过,那时候,我离实现梦想的距离还有两年……”
“两年的培训期,从30万人里筛选出75人,这75人,才仅仅有了成为偶像的可能性,难度可想而知。”
“在我们国家,演员的地位高于歌手高于偶像,所以就算成功上岸,成为偶像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在艺人的最底端。”
“在没有经历挫折之前,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我也是……”
说到这里,郑允美苦笑了一下。
“懵懵懂懂与公司签下了长达十年的合同之后,我终于,踏入了地狱的第一步……”
“培训期间,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血汗工厂’,什么又叫做残酷的‘动物王国’!”
郑允美像是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情绪激动起来,呼吸急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
“您知道吗?练习生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长是有三个小时……”
“区区三个小时。”
“为了控制练习生的体脂率,我们被迫吃冰块来减肥。训练时,流鼻血晕倒都是常事,还要忍受持续不断的辱骂和霸凌。”
“最可怕的是,我们练习生的宿舍门没有锁,只有理事有钥匙,每天睡还得提心吊胆……”
突然听到了‘理事’两个字,王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没想到,自己的职位竟然还有这样变态的权力。
郑允美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王准的表情。
“我们从来没有被当做人对待过……”
“我们,只是商品。”
“你有没有考虑过逃?”王准想的其实挺简单,大不了离职跑路,合同上的赔偿先不管,当个老赖又能怎样。
“逃?逃不掉的…”
“何况我还得赚钱,我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至少不用天天屈居在一下雨就会被淹的地下室里!”
“那之后呢?你没有赚到钱吗?唱片收益、演唱会门票,还有各种综艺通告,加起来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公司的分配比例为九一分,艺人只能拿到其中一成,这一成里还要扣除掉化妆、服装、舞台搭设的费用,最后再平分给团里的成员。”
“打个比方,如果我们女团出去参加活动赚到了一个亿,那只有一千万属于我们,扣除掉各种费用之后,平分到每人手上可能不足50万……”
50万韩元?!!
王准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那不就才2500块钱人民币!
这可不是一天的收入!
一场大型演出,就算没日没夜的编舞练习,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换句话说,一个月的收入不到2500块……
这踏马还不如来横店跑龙套!
难怪,在限h令出来之前,那么多h国艺人会选择来龙国捞金。
事少钱多还热情,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日子也不是没有盼头,后面的分成比例会逐年提升,到合同的最后一年,也就是第十年,艺人能拿到九成。”
“之后续签、单飞或是换经纪公司,就全看自己的选择……”
“所以,女团每个成员的目标都是要熬到最后,也正是因为带着这种念头,我们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而有时候,这些枷锁会变成有形的、真正的铁链!!!”
王准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他叹了口气,没有作出评价。
“17岁那年,我和另外四名成员共同出道,发行了一张专辑……”
“结果,惨败。”
“从那时起,悲惨人生的序幕正式拉开……”
“现在回想起来,练习生的那段期间,好像不算太难熬。”
郑允美‘眼神放空’,虽然正面对着王准,可目光又像是穿透了他,落在了某个遥不可知的远方。
“输掉的人,就要面临输掉的命运。”
“我们五人都只是普通家庭,没有背景,没有钱……”
“公司不愿意继续对我们投入资源,所以……”
“我们就变成了资源。”
“我们之中一位身材最好的成员,在之后四年的时间里,至少为20个高层人物提供了无数次所谓的‘特别服务’。”
“不同意就打,打了还不同意就下药。”
“甚至……”
郑允美说到这,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是被这段回忆折磨得不轻。
“算了,我不想说这个,跳过这段吧。”
“最后,她自杀了。”
“报警没用,发到网上也没用,连她亲笔写的遗书也被认定系伪造。”
“您说,可笑不?”
“剩余的四人,包括我在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也是头一回,庆幸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入不了他们的眼。”
王准微微摇头,在他看来,郑云美的长相绝对在八分以上。
“那你们完全可以逃啊,公司不给资源,哪怕你名义上可以拿九成,还不是等于没钱?”
“逃不了,十亿的天价赔偿金,没有人能还得起。”
“他们催债的方式,可没有王队您想象的那么温和。”
“直到去年,在一场被迫陪酒的饭局上,我遇到了朴俊佑……”
“他是LK集团的三公子,也是星耀娱乐的会长,掌控旗下所有艺人。”
以为王准不认识朴俊佑,郑允美特意解释了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当时,我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人格,不遗余力地去讨好,去招待……”
郑允美低下了头,似乎是害怕从王准眼中看到不屑和轻蔑。
“他让我学狗叫,我学!他让我脱衣服,我脱!”
“反正我的身体也被不少人看过了……”
“您说,我是不是很贱?”
最后这个‘贱’字,她咬得很重。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得选。”
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郑允美猛地抬头,直直地看了王准好一会儿,绽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谢!”
“这是我唯一能脱离泥潭的机会,我一定要争取!”
“我不能放手的……”
她低声解释着,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