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杀没有阐述她拦截莽荒的细节,她早已没有必要向谁邀功。
“我要见东王。”风景杀对令狐青道,“云上行宫在中部城墙降落吧。”
他们在莽荒圣地环形山所见,还有许多谜团等着去解开。乐正峥是否与莽荒有所勾连,以致于昧见浑的脐带落入敌手?
风景杀、令狐青一同去见了乐正峥。乐正峥沉吟了片刻,从随身储物宝器中取出了一只匣子。
匣子中所储之物,确实是那昧见浑的脐带。只不过相比起环形山中搅动乳海的那根,这根脐带就小得多,像正常人形婴儿的脐带。
“知道这东西重要,一直都随身保存,没理由落入莽荒手中的。”乐正峥道。
令狐青点头。她对乐正峥向来不吝信任,风景杀对乐正峥的怀疑应该是多余的。
乐正峥的昧见浑脐带货真价实,散发着上古神圣的气息。这根脐带,就是雪花芙蓉从澹荡古城取出的那根不假。
“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了。”陶郁道,“这一根与乳海上的那一根,都是昧见浑脐带的二分之一。它们合起来,才是真正的上古神圣。”
“它们合二为一的时候,恐怕会有极怖的事情发生。”
陶郁的猜想,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莽荒持有昧见浑的二分之一脐带,便能够搅动乳海,源源不断繁育新生代荒裔。完整的脐带能引出的后果,人世只怕难以承受。
“风盟主若是不放心,将它交由山盟保管也未尝不可。”乐正峥道,“但谁又能证明,山盟成员都值得信赖呢?毕竟可是有雷亲王令狐震的先例。”
风景杀眼皮一跳。令狐震已然成为山盟的污点,他带给人世的恶果,他们至今都在承受。
“恕我直言,帝後殿下,山盟的高层中会出现人世的内鬼,是您的失职。”乐正峥收起匣子,“如果你学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正确的地方,那么今时今日,陈天形与数斯王还能与我等并肩作战。”
“喂!”令狐青拉了拉乐正峥的衣袖。她觉得乐正峥这句话有些太过分了。
风景杀冷冷地看了一眼乐正峥,转身离开。论起灵帝始皇的床帏之事,东王乐正峥算是坚定的“文派”,本就与风景杀不和。令狐青知道,这种关系不是靠自己劝,就能劝回来的。
......
几天后,龙武院很遗憾地宣布,罗宣、罗默兄弟因故退役。五年来这两人的活跃表现,让整个军团都为之振奋,龙宫盏也把这段经历视作珍宝。
五年来借着罗默的身体行走于南荒关,以凡骨的视角体验这场战争。刀山火海中走过独木桥的感觉,让龙宫盏更加体会到了力量的意义。
至于龙宫盏的身体,也没有闲着。因道场力而回退的修为,在五年间专注于修炼,都得到了更凝实的弥补。从另一层意义上,这也是一种“重修”。
荒武九年春,荒纪院顺利从饕餮魂核中分离出了荒器。大家都很好奇,这把饕餮从未使用过的荒器,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柄短柄双刃斧,斧柄是类似于脊柱的样式,斧刃则如同两片刚刚萌生的羽翼。
这把荒器的真名,叫做“克己”。它符合龙宫盏猜想的命名规律同时,也让人解读出些许别样的韵味——或许饕餮正是缺少了“克己”,才最终没能成长为真正的鲲鹏。
有了饕餮荒器“克己”,困扰龙宫盏的虚无力场终于能够被根除,他也将离开“沉睡”了多年的蕣华宫,重新出山。
陶郁与沈在渊合作,将虚无力场导入双刃斧中央的空洞中——那本就是储存虚无力场的核心。虚无力场是饕餮永远饥饿的滥觞,是永远也填不满的空洞。
以虚无力场作为核心,饕餮荒器“克己”才算是完整。看着双刃斧中央混乱的晶体影像,众人都是汗毛倒竖。
此等荒乱之物,稍稍触碰一丝,都足以让人的余生在痛苦折磨中度过。
龙宫盏能在虚无力场下坚持整整五年,没有荒化,也没有死亡,在陶郁、沈在渊看来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这五年,劳苦诸位前辈了。”龙宫盏谢过陶郁、沈在渊等人。他们为了他龙宫盏所付出的辛勤,五年来他都通过罗默的眼睛看得清楚。
见到他仍是那个良善、谦逊的龙宫盏,众人都放下了悬在心中的巨石。
龙宫盏醒来的消息还没有公开。目前知道他情况的,只有荒纪院、武神府等少数高层。
龙宫盏正要动身离开蕣华宫的时候,却见到朱雀郡主站在门后。龙宫盏以为她是来看望她父皇的,也没太在意,打了个招呼,就从她身边走过。
“罗默。”朱雀郡主忽然道。
龙宫盏习惯性地回头,和朱雀郡主的眼神对上。他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就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在无声之海,有一个勇敢的士兵用手弩救了我。”朱雀郡主道,“我去找了父皇,说如果龙宫盏不喜欢我,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愿意让这位士兵成为我的驸马。”
龙宫盏沉默了。一国公主,竟然想选一位凡骨做自己的驸马,朱雀郡主看得很开。但是龙宫盏自己知道,那位勇敢的士兵,也只是一道梦幻泡影。
“但是父皇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你。那个叫罗默的士兵,就是你。”朱雀郡主攥着自己的袖口。
“我知道啦,你救我不是因为你对我有什么感情......无论是谁在那时陷入囹圄,你都会在那时站出来......”
朱雀郡主说着洒脱的话,但却忍不住哽咽。龙宫盏没有回头去安慰她,因为此时的念想,会是将来更深重的失望。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想成为一个滥情的人。朱雀郡主与龙宫盏不会有结果,所以龙宫盏没有给这段缘分启封的机会。
爱上天才不能够,爱上凡骨亦不能够。朱雀郡主不明白,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在谒见湖将朱雀之印套到少年的手腕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无声之海上,那位凡骨士兵的身影如此值得依靠。
“龙宫盏,我这一辈子,为什么就绕不开你了呢。”
蕣华宫的木槿花随风摇曳,龙宫盏面对着阳光,而朱雀郡主站在琥珀之墙投下的浅浅阴影之中。
她幽幽的一句话,让满园的树叶沙沙晃动,仿佛都在掩面而泣。
“殿下,我们认识......也有十四年了吧。”龙宫盏道,“或许因为同是修炼者,所以不明显吧。如果你没有察觉,那么我告诉你,在这片时空,我的年岁从来没有增长过。”
他不打算向朱雀郡主隐瞒这个事实。或许这样子说,能让她好受一些。
“我和武神侯都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总有一天会离开。一个注定要离去的人,不应该留下牵肠挂肚的情感,这是我从前有过的教训。”
龙宫盏拉开门扉,让阳光同样照到朱雀郡主身上。他转身离开,踏过遍地落红的阡陌,一路向北。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会拒绝灵帝始皇千金的爱意。
“正是这样的克己,让你挺过这五年的吗。”朱雀郡主目送着龙宫盏离去,松开了攥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