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
“忌口的食材呢？”
“没有。”
“那就酸梅菌奶冻，蜜酿鸡茸菇卷、熔岩炙烤松茸排、菌菇千层塔，以及幽坟蓝菌茶，三份。”
瞥了一眼菜单，安格熟练地点餐，他点的是暮光餐厅的招牌菜，“未来”中吃过很多次。随后他看向一旁安静娴雅的紫发少女，眼神询问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少女甜甜一笑，眼神回复没有。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客人？”
闷闷的声音从垂着菌丝的口器中发出，蘑菇人侍者文质彬彬道。
“先这些吧。”
将菜单递给了侍者，安格抬眼看向惴惴不安的少年。
他想要复制一份加布·詹森的梦境记忆，这要求……有些过分。
不请加布·詹森吃顿好的，他实在不好意思提出。
而请客吃饭？
恕他还处于负债中，这顿饭的饭钱得由卡琳娜来付。
有一说一，目前的新生中，也只有卡琳娜学分最多。
法加尼、达米安、他、夏洛蒂、卡琳娜都获得了新生试炼的1000学分奖励。
然而，他和达米安目前因为那场十秒的架，背负债务。
夏洛蒂因为法术基础课上的桀骜表现，惨被扣了300学分，少女固然每节课都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堪称无情的收割学分机器，可300着实不少。
法加尼同样被扣了100，而且白发少年时不时地在课上摆烂睡觉，有些教授不计较，可有些教授很计较，这位伦丹家族的少爷目前的学分也不高。
唯有卡琳娜，不仅上课回答问题，1000学分也从没被扣过，堪称新生中的第一富婆。
很快。
蘑菇人侍者将开胃的甜点端了上来。
浸泡于冰霜牛乳中三天三夜的菌伞切片上，撒入酸梅和冰霜薄荷碎，这道酸梅菌奶冻服用后，能临时提升食用者的冰元素亲和度。
“好……吃。”
初期犹豫，可实在抵御不了香味的少年在将透明晶盏舔的干干净净后，眼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惊喜。
“要再来一份吗？”
安格挑了挑眉。
“这……”
脸上带着红晕，加布·詹森实在难以启齿。
他也是个要脸的人。
“或者詹森同学先尝尝其他的。”
安格耸耸肩。
“好的。”
……
第二道的蜜酿鸡茸菇卷上来了。
裹入蜜浆与鸡茸的薄切蘑菇卷，经由火焰炙烤，表皮中带着酥脆，琥珀色的蜜汁流淌在晶碟中，服用后能暂时提升火元素亲和度。
特殊的食材＋特质的烹饪技巧，某种意义上，这种菜肴说是魔药也不为过。
……
三人边吃边聊。
美食、课程、学院……
安格无声无息的引导着话题，卡琳娜则配合他一起。
一个是玩弄人心、操控人心的灵魂师，一个是精于算计和揣摩他人心理的大小姐。
没多久，三人之间的生疏便犹如冰山消融般瓦解的一干二净。
在安格问起了昨天灵魂通识基础课上的事后，尽管羞愤欲死，可加布·詹森还是如实回答了自己在梦境中的感受。
而安格也确定了答案。
少年的确没有在梦境的切换中察觉到任何不对，这让他越发好奇老人构建梦境的技巧。
圣芙蕾雅一年级的课程主要是以给学生打基础为主，以他现在的实力，原本觉得会很浪费时间。
然而，几天下来，安格感觉自己过于傲慢了。
他的实力很强，可知识体系并非毫无疏漏。
不论是海因克斯，还是那位灵魂通识基础的老教授，都让他获益匪浅。
‘啧，还真是出了一个好考题啊。’
一边应付着加布·詹森，安格一边陷入了思考。
圣芙蕾雅的不少教授们都有着考察学生的爱好，有的教授会光明正大的出考题，也有的教授喜欢用很隐晦的方式去出题。
三十三重梦，三十三道精神防线。
看着很像那位老教授给他出的一个考题。尤其是在老教授的精神投影消散前，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令安格不得不多想。
此类的考题完成后，往往会收到各个教授的小礼物——独门的知识又或是选修课的“门票”。
就像是库洛汉尼拔在新生分院仪式中说的那样，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上他的课。
二年级后，圣芙蕾雅会开设有选修。
高年级时，更是没有了必修课，所有课程都是选修。
选修课，不只是学生能有选择权，各科的教授、导师也有选择权。
双向选择，双向奔赴。
……
“这样就好了吗？”
小声嘟囔着，加布·詹森感觉也太快了。
“加布，谢谢你的记忆，也谢谢你的信任。”
面带温和的笑意，安格了收回点在少年眉心的食指。
“没什么，安格，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就该互帮互助吗？”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加布·詹森有些羞涩道：“而且你和阿波卡利斯同学不仅请我吃饭，还送给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少年内心中涌现出一股感动。
这可是安格家族祖传的食谱，还是安格亲手抄录的。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礼物。”
少年语气郑重道。
眼前贵气俊美而极富亲和力的少年，可是他们这届新生中最耀眼的风云人物之一，相比起来，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尽管只在圣芙蕾雅待了几天，可加布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普通猎户家庭出身的他，在同届的新生中是底层中的底层，课业跟不上，冥想刚刚入门，引以为豪的箭术，也只是他人眼中粗陋不堪的技艺。
他都不明白自己这种人是怎么走大运成为的这所魔法学院的学生。
这样的他，哪怕是同院系的同学，都隐隐有些瞧不起，更何况是其他学院。
前天的魔物谱系学课上，他坐在了三名皇帝院男生的后方，上课前的几分钟里，三人聊起了法术基础课。
他小心翼翼的顺着三人的话题插了一句，结果……那三个高贵得体的男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完全无视了他的话。
那些皇帝院的同龄人，虽然一个个在言语中不曾表露过对他的歧视，可冷淡疏离的姿态……
宛若有着一条无形的界限，将他们隔开。
他们处在一个世界，他们又不处在一个世界。
但无论是安格，还是那位绝美的少女，都没有丝毫的瞧不起他。
他们请他吃饭，他们和他一起聊着法术基础，他们会为他解答一些他上课没搞懂的困惑……
“是啊，我们是朋友。”
感受着少年发自肺腑的真挚，安格走上前，拍了拍加布·詹森的肩膀。
不愧是他最想进的愚者院的学生。
这种复制记忆的事情，也只有大多单纯善良的愚者们能松口，如果是皇帝院的人，呵，他敢提出，那群家伙就敢和他拼命。
“加布。”
想了想，安格叮嘱道：“别因为昨天的事不开心，也别因为昨天的事感到自卑。”
“我们是孑然独行的旅人，无惧荆棘，无需鲜花，我们只走在该走的道路上，直至永恒。”
“这是初代愚者曾说过的话，我想送给你。”
“荆棘，不该成为你的阻碍。”
……
到手了加布·詹森的记忆后，安格随即开始了研究。
当天晚上，再看了上千遍记忆后，他隐隐把握到了关键。
梦境的田野中，愚者院少年和乡村少女仰躺在草垛中，说着情话。
旋即，又成为了城堡中对着娇美公主说着甜言蜜语的骑士，再是成为法术基础课程中绝望的文盲……
连续的切换身份，加布·詹森每一次都自然的融入其中。
“梦境中叠加了催眠吗？”
每一次梦境的快速崩塌与重塑中，加布詹森都有千万分之一秒的呆滞。
但由于梦境的更迭速度太快，加布的恢复速度也太快，他看了几十遍才肯定了这一点。
“关键是32种催眠术。”
安格揉着眉心。
第一次梦境切换中，佐克老教授用了符号催眠术，那些崩塌的梦境在重塑过程中，隐隐显现出了一个特殊符号。
而第二次梦境切换中，催眠的引子疑似是声音，毕竟在加布·詹森挑战恶龙，守护公主的战场中，出现一道牧笛声太过诡异。
第三次梦境切换中……
最直接、最暴力的催眠是精神力入侵，这种往往不需要任何引子，但佐克老教授施展的催眠术似乎都设置了自动触发的引子。
声音、符号、气味、眼神……
炫技般的在极其真实的梦境中使用了32种催眠术，似乎老人的考题就是让他辨认出那32种催眠术究竟是什么？
一直到周五的召唤基础学课堂中，安格都有些心不在焉，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记忆图书馆中，反复观看加布·詹森的梦境。
“安格先生？”
卡琳娜轻轻低语，提醒着身旁的少年。一只紫色的小狐狸卧伏在黑金色的晶石桌面上，澄澈的和黑色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安格。
使魔。
一种用希波拉克黏土、血液、魔力、生命母树叶片……等各种材料进行混合，并经由特定仪式创造出的一种法师伙伴。
往往以动物形象出现的使魔，与其制作者有着一种天然特殊的灵魂链接，它是制作者肢体的延伸、思想的延伸。
无论相隔了多远，制作者都能感知到使魔的位置，并能通过使魔观看事物、聆听声音、说出话语……
制作者对使魔具备着绝对的控制权，这种法师一般终生只能制作一次的珍贵伙伴，一旦在主人死亡后，也会立刻死亡。
“呜。”
奶声奶声的唤了一声，小狐狸踱着步，用头轻轻蹭了安格一下。
注意力转移回这节皇帝院的特色院系课中，安格瞥了一眼小狐狸，诞生还不到10分钟的“幼崽”直勾勾的与他对视，毫无惧色。
而另一边，一只小白兔则依偎在艾莲娜的身边，懵懂却又畏惧，似乎一旦安格有什么动作，它就会立刻躲起来。
使魔拥有意识，还共享着使用者的部分记忆，它们对于特定人物的喜恶，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制作者的心理。
很显然，这对外表近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
不过，相比起来，那只小白兔的态度再不好，也比凶恶瞪着他的幼鹰要强。
十五米外，站在达米安手臂上的褐羽幼鹰从诞生开始，便用锐利的鹰目盯着他，仿佛将他当成了捕食的猎物。
啧。
整了整衣襟，安格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幼鹰。
不好杀。
但不是不能杀。
快步上了台。
此刻，宛若宴会大厅的教室内，璀璨的水晶吊灯在教室中投射下璀璨的光影，一张张黑金色圆桌摆在大厅周边，各种各样的动物围绕着自家主人，神色亲昵。
松鼠、蛇、狗、猪、猫头鹰、老虎、狮子、昆虫、鹰隼……
教室中央则是布置好的仪式。
相切的两个等圆犹如莫比乌斯环，向外延伸出如草叶枝蔓般的细密花纹，每一道刻入地板的沟槽间流淌着翡翠般的汁液，浓郁的生命气息，仿佛吸上一口就能延续生机。
漆黑的死亡烛火在潺潺流淌的绿色溪流间跳跃燃烧。
生与死交汇，诞生出非生非死的使魔。
诞生于巫师纪元的使魔，在后世中意义深远。
无论是尸骸炼成，还是皇帝院专属的魔灵炼成，又或是御兽师这一灵魂师的衍生职业，都受到了使魔炼成的启发。
“蒂蒙斯同学，使魔炼制的注意点，你都认真听了吗？如果没听清的话，导师我可以再专门为你讲解一遍。”
年轻的女导师穿着一身束腰的黑纱长裙，黑框眼镜下的银灰色双眸噙着一缕玩味。
少年上课时的走神，逃不过她的双眼。
“赫玫莎导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想就不用麻烦您了。”
摇摇头，安格敬声道。
他这节课的确有些分心，但使魔这一法师伙伴的炼制，本来就不是很难，关键在于材料难得。
希波拉克黏土、生命母树叶片，这两种最关键的原材料，都是在外界罕见而不可寻的珍贵材料，现今，也唯有皇帝院具备。
其中，希波拉克黏土目前只能由皇帝院的一座古老地下城内产出，每年的产量仅有寥寥数十份，生命母树则是精灵族的圣树，被某代院长抢回来后，成为了皇帝院专属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