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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玖语再次端详那枚宝石,只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这宝石瞧着便非凡品……”她轻声喃喃。

“嗯,此乃紫宆帝曜神石,传说为上古仙人遗落之物,采于九重天外。后来,此石被一位得道高僧所得,高僧为其注入灵气,赠予先祖。匠人将神石分割成旒珠,镶嵌于冠冕之上,为帝王所用,自此代代相传。这亦是皇权与天地共鉴之象征……”瑾王随口讲述着。

瑾王讲的随意,骆玖语却只觉手中短剑愈发沉重。

她握剑的手也越攥越紧,险些又碰到剑身,幸而瑾王眼疾手快,一把夺过。

“小傻子,怎的又要碰这剑身,当真不怕割伤?”

骆玖语此刻哪顾得上这些,她猛地转头,目光紧紧锁住瑾王,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问道。

“殿下,这颗旒珠,你总不会是从陛下的冠冕上摘下的吧?”

“……放在这剑柄上,倒也颇为好看。”

此问题显然将瑾王问住了,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倒让骆玖语愈发笃定,瑾王受宠不假,胆子也着实不小,只是这未免也太大胆包天了。

她只觉脑袋仿佛被搁在了龙头铡底下,岌岌可危。

“现在,咱们……若是悄无声息地还回去,你说……陛下能饶过咱们吗?”

骆玖语一字一顿,竭力保持声线的平稳。

谁知这话倒让瑾王有了反应,他猛地转身,面色郁郁回道。

“还回去作甚?我都已挨过那老家伙的板子了。而且,若非他絮絮叨叨,我取这短剑晚了些,你又怎会遭遇毒手。”

“……”

骆玖语顿时更懵了。

话既已至此,瑾王倒也不再那么要面子,他有些羞赧地解释道。

“你五岁那年,父皇携众位大臣祭天求雨。你未曾见过此等场面,我便偷偷带你去了祭祀台。谁料你看到父皇的冠冕,觉得好看,便开口称赞,我们就被发现了。那时,天边突然下起小雨,监正称你是祥瑞,引来了春雨。父皇逗趣说你这祥瑞是做皇子妃的料,还问你以后要做哪个皇子的媳妇。然后你便指着父皇的冠冕说,谁能给你那旒珠,你就做谁的媳妇……”

骆玖语只觉后背冷汗直流。

“我当时可是被陛下打入天牢了?”

正当骆玖语猜测自己莫不是那时便死过一回又重生了,瑾王的话语便让她稍稍安了心。

“那倒没有,骆伯父也在场,他磕头认罪,父皇却说你童言无忌,饶恕了你的大胆之举。”

“那便好,那便好……”

缓过神来的骆玖语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目光深沉地看向瑾王。

“那殿下又是如何得到这旒珠的?”

果然,这小丫头即便被吓得魂飞魄散,也未曾忘却此事。

“咳,那时我虽还不懂何为男女之情,但一想到让你做他人媳妇,心里便发闷……”

瑾王结结巴巴,犹犹豫豫,骆玖语却来了兴致,提高了声量问道。

“然后呢?”

“然后……我便偷了父皇冠冕上的一颗旒珠。”

忆及当时情形,瑾王只觉那是他这辈子最丢脸之事。

但小丫头的表情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他只能心一横,全部交代了出来。

“后来我去御饰司找工具,这旒珠便被发现了。太后非要严惩,父皇只好着人打了我三十大板。”

“陛下下手太……轻。”

骆玖语轻摇着头,一脸嫌弃。

事到如今,瑾王也不得不服软道。

“当时哪儿能想到这旒珠还有多余的,后来父皇便将一颗留存的大颗的给了我,我这才将其镶入了这剑柄。”

“噗——”骆玖语不禁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景帝当真疼爱这个儿子。

这旒珠是何等尊贵之物,那是仅次于玉玺,如同龙袍之物,乃是皇权的象征。

若是其他皇子偷了旒珠,怕是即便不治罪,也得被打得瘸了一条腿,可瑾王只是挨了三十板子。

“陛下这就放过你了?”

“那还能如何,他倒是让我装几天重伤,躺在床上,但我第二天没忍住就去找你了。”

哪怕是儿时的一句戏言,他却当了真。

后来的事骆玖语也就知晓了,瑾王将这旒珠镶入了剑柄。

完工之时,他因要拿着这短剑去找骆玖语,错过了宫门口的约定,之后又遭遇了刺杀……

两人闲聊着,骆玖语突然扫到了那幅画卷,此刻她只觉那画卷太过简陋。

“不行,改日我重新给殿下画一幅画,就当作这互换的定情信物吧?”

“你不是已画了一幅画吗?”

瑾王说着又要去打开那画卷,却被骆玖语一把抢过。

“这画怎能入眼,比起这什么神石,也太过普通了。”

“那你不是还送了我百福袋?”

瑾王将腰间的百福袋拿下来晃了晃。

之后,他又拉过骆玖语的一双柔荑,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你当日问我,送你百福袋做定情信物,是否太过狠毒。那时我便想对你说,在你儿时,我就已准备了短剑给你。这又岂是常人所做之事。”

是啊,即便是两个青梅竹马之人,也本该单纯地共缔良缘。

却因经历了诸多波折,才会想到送这等奇怪又具有攻击和防备之意的器物做定情信物。

但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即便九年未曾相伴,也依旧能互通心意。

这或许就是两人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约吧。

如今在这老屋,面对那些旧景,两人敞开心扉,聊了许多儿时的趣事、后来的经历。

倒真如老友重逢,甚是投机。

直至月色渐浓,两人的话仍未说完,只是骆玖语起得太早,难免有些困乏。

“殿下,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这时瑾王也才发现,自己竟难得地聊了这么多。

可要让他就这样离开,他哪里舍得。

“嘶,也不知为何,我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疼了起来。”

瑾王举起他的两只手。

当时因听到护国夫人谈及骆玖语的前世之事,他发狠伤了两只手。

如今借着内力,包扎的布条上又渗出血色。

“这是怎地,殿下刚才是在哪里又伤了?”

“许是……刚才也被这剑划伤了?”

这下又轮到骆玖语给瑾王包扎伤口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那伤口显然是由内而外裂开的。

略一思索,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殿下这肌肤太过娇嫩,动不动伤口就会裂开。这次瞧着伤得有些重,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起不来呢。”

骆玖语阴阳怪气地打趣道,又忍不住瞪了瑾王一眼。

谁知对方听了这话,更是来了劲。

没等骆玖语反应过来,瑾王便走到她的床榻旁,顺势躺了下去。

“桑儿说得极是。”

“……”

骆玖语心中对瑾王的认知,早已悄然蜕变。

除去那战神之名、冷面王爷之态,于她眼中,他更似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