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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清风惊鸿客 > 有弟皆分散 无家问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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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年带着许义和一队衙役穿过朱雀大街,朝户部衙门走去。他怀中揣着从吴府搜出的账簿。

\"大人,直接去户部会不会...\"许义欲言又止。

许延年脚步未停:\"证据确凿,何须顾忌?\"

户部衙门前的守卫见是大理寺的人,连忙行礼让道。许延年大步跨入门槛,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户部主事。

\"许、许大人?\"主事脸色一变,慌忙后退两步,\"下官参见许少卿。\"

许延年微微颔首:\"陈侍郎可在?\"

主事额头渗出细汗:\"在...在值房...\"

值房门前的书吏见许延年带人走来,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纸上,墨迹晕开一片。他刚要通报,许延年已经推门而入。

陈朗正在案前批阅文书,听到动静抬头,见是许延年,手中朱笔一顿:\"许少卿?稀客啊。\"

许延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户部侍郎。陈朗约莫四十出头,生得方脸阔额,一身靛青色官服穿得一丝不苟,唯有眼底那抹慌乱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陈大人。\"许延年拱手一礼,\"本官此来,是有桩案子要请教。\"

陈朗强作镇定,示意书吏退下:\"许少卿但说无妨。\"

许延年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簿,轻轻放在案上:\"陈大人可认得这个?\"

账簿封面上\"沅淏记\"三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陈朗瞳孔微缩,随即笑道:\"不过是个商号的账本,与本官何干?\"

\"是吗?\"许延年翻开账簿,指尖点在一行记录上,\"贞观十五年三月初七,付陈侍郎纹银五千两,备注'盐引事'。\"

陈朗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许少卿说笑了。本官与那吴巨山素不相识,怎会收他银子?\"

许延年不疾不徐地又翻过几页:\"贞观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礼金三千两;贞观十七年正月,年节孝敬八千两...\"他抬眼看向陈朗,\"陈大人还要本官继续念吗?\"

陈朗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强笑道:\"许少卿,这必是有人栽赃!吴巨山那厮如今获罪,定是怀恨在心...\"

\"栽赃?\"许延年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从吴巨山密室中搜出的,陈大人亲笔所书,盐引相助。\"

陈朗猛地站起,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洇湿了文书:\"许延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许延年声音冷峻,\"陈朗,你身为户部侍郎,收受商人贿赂,徇私枉法,按《唐律》当革职查办。\"

陈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突然抓起案上砚台朝许延年掷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查我?\"

许延年侧身避开,墨汁溅在官服下摆。许义见状,立刻带人上前按住陈朗。

\"放开我!\"陈朗挣扎着,官帽歪斜,\"我叔父是尚书左仆射!你一个大理寺少卿,也敢动我?\"

许延年掸了掸衣摆上的墨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带走!\"

衙役押着陈朗往外走,户部的大小官员闻声而来,在廊下窃窃私语。陈朗见围观者众,突然高声叫道:\"诸位同僚!许延年构陷本官,你们要为我作证啊!\"

许延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又取出一物:\"陈大人可认得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张银票,每张上面都有陈朗的亲笔签名。陈朗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从你府上搜出来的。\"许延年合上锦盒,\"共计十二万八千两,与账簿上的数目分毫不差。\"

围观的户部官员哗然。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愤慨,更有人悄悄退后,生怕被牵连。

\"许大人!\"一个年长的户部郎中上前一步,\"下官可以作证,贞观十五年那批盐引确实有问题。当时下官就觉蹊跷,只是...\"

\"李郎中!\"陈朗厉声打断,\"你胡说什么?\"

李郎中却不再畏惧,挺直腰板道:\"陈侍郎,下官忍你很久了。这些年你贪墨成性,户部上下敢怒不敢言。如今东窗事发,还想狡辩?\"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站出来指证。有人拿出陈朗强索贿赂的证据,有人讲述他挪用公款的劣迹。陈朗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延年环视众人:\"诸位若有实证,可到大理寺具状。本官必秉公处理。\"

离开户部时,秋阳已高。许义跟在许延年身后,忍不住问道:\"大人,那陈朗的叔父...\"

\"不必担心。\"许延年声音平静,\"证据确凿,便是尚书左仆射也保不住他。\"

回到大理寺,许延年立即提审陈朗。公堂之上,陈朗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朗,你还有何话说?\"许延年冷声问道。

陈朗额头抵地:\"下官...下官知罪...\"他声音哽咽,\"贞观十五年,吴巨山找上门来,说要谋盐引之利。起初下官严词拒绝,可他...他竟拿捏了下官一桩旧事...\"

\"什么旧事?\"

陈朗面露羞惭:\"下官年轻时曾在青楼...留下一首艳诗...那诗若传出去...\"

许延年冷笑:\"所以你就被他拿住了把柄,从此狼狈为奸?\"

陈朗伏地痛哭:\"下官一时糊涂啊!那吴巨山狡猾如狐,先是胁迫,后以利诱...下官越陷越深...\"

\"这些年,你共收受吴巨山多少贿赂?\"

\"记...记不清了...\"陈朗抖如筛糠,\"总有十几万两...\"

许延年一拍惊堂木:\"陈朗,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按《唐律》,贪墨逾万两者,当处极刑!\"

陈朗闻言,直接瘫软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许延年厌恶地别过脸,对书记官道:\"录好口供,让他画押。\"

画押完毕,许延年起身离座。陈朗突然扑上前,抱住他的腿:\"许大人!下官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若此事败露,全家都要流放啊!许大人!许大人开恩啊!下官愿献出全部家产,只求您高抬贵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许延年甩开他,\"你收受贿赂时,可曾想过那些被克扣粮饷的边关将士?可曾想过那些因漕运贪腐而饿死的百姓?\"

退堂后,许延年独自站在廊下。秋风吹动他的官袍,带来一阵凉意。许义走过来,轻声道:\"大人,案子结了,您怎么看起来…\"

许延年摇头:\"贪官伏法,固然可喜。但想到这些年被他坑害的百姓...\"他顿了顿,\"去查查那批有问题的盐引,看看牵连了多少无辜。\"

三日后,陈朗的判决文书终于颁下——革除官职,抄没家产,流徙岭南。消息传遍长安城,百姓奔走相告,市井间皆是拍手称快之声。更有数十名曾遭陈朗盘剥的商贩,自发聚集在大理寺门前焚香叩首,青石板上尽是感念的泪痕。

许延年负手立于朱漆大门前,看着那些布衣芒鞋的百姓。秋风卷起他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角,却掩不住脸上真挚的欢喜。许义捧着官印凑近笑道:\"大人如今在民间声望更盛,百姓们都称您'铁面判官'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敢当此虚名。\"许延年抚过官服上绣着的獬豸纹,转身时官袍在风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备马吧,今日早些回府。\"

太傅府的药庐里,陆昭阳正执着一柄象牙小秤称量药材。窗外的银杏叶簌簌落在砚台边,她抬眼见许延年踏着满地金黄而来,忙放下青瓷药盅:\"案子可了结了?\"

许延年解下乌纱帽,任秋阳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陈朗流徙岭南,其余涉案官吏也已收监候审。\"他忽然按住太阳穴,连日审案的疲惫在眉宇间显露无遗。

陆昭阳执起他骨节分明的手,触到指尖的薄茧时轻轻叹息:\"这半月来你夜夜伏案至三更,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熬煎。\"她取来温在红泥小炉上的参茶,\"先饮些安神汤。\"

许延年望着远处长安城的飞檐斗拱,忽然问道:\"昭阳,你说这世间之人,为何总为蝇头小利做出损阴鸷之事?就像陈朗,本是两榜进士出身...\"

陆昭阳将一枝半开的木樨插入越窑花瓶,沉吟道:\"《淮南子》有云:'日月欲明,浮云盖之,河水欲清,沙石秽之。'人心本如明镜,却被贪嗔痴三毒所蔽。\"她指尖掠过许延年官袍上的褶皱,\"但正如这獬豸神兽,总能辨曲直,识忠奸。\"

许延年握住她沾着药香的手,窗外恰好传来更鼓声。暮色中,最后一缕夕阳为大理寺的匾额描上金边,那\"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在光影间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许延年握紧她的手,对陆昭阳道:\"昭阳此案已了结,明日我休沐,一起去买些东西准备回医仙谷看望师父与师姐吧。\"

陆昭阳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