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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清风惊鸿客 > 奔流到海不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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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的官道上,暮色渐沉。朱雀大街上已亮起点点灯火。

陆昭阳勒住缰绳,白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薄雾。

\"到了。\"许延年策马靠近,青丝被晚风拂起几缕,扫过高挺的鼻梁。

他今日穿了件墨色圆领袍,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的银鱼袋随马背起伏微微晃动。

他自然地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灰尘,指尖在她耳垂边顿了顿才收回。

陆昭阳抬眸望向城门,素白的衣裙上沾了些许尘土,却掩不住通身清冷的气质。

她唇角微扬,轻轻点头,发间银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嗯,到了。\"

许义在后头牵着驮行李的马匹,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憨厚的圆脸上绽开笑容:\"总算到了!这趟走得比预想中还快些。\"

入城时,守城兵卒认出了许延年,连忙抱拳行礼:\"许大人回来了!\"

目光扫过一旁的陆昭阳,又恭敬地垂下眼睛,\"许少夫人。\"几个年轻兵卒偷眼打量这对璧人,眼中满是艳羡。

许延年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在马鬃上轻抚,策马穿过城门。

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织,各色店铺前灯笼高挂,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陆昭阳的白马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陆神医真好看...\"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踮着脚尖,将新摘的木芙蓉捧在胸前,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身旁梳着双髻的同伴猛点头:\"听说上个月王尚书家的小公子高热不退,太医都摇头了,陆神医三剂药就给救回来了。

\"说着模仿大人模样摇头晃脑,\"这就叫'妙手回春'!\"

转过崇仁坊的街角,太傅府的门楼已清晰可见。府门前两株古柏依旧苍翠,新漆的朱门在灯笼映照下红得耀眼。

檐下的红绸和灯笼还保留着大婚时的模样,金线绣的\"囍\"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少爷少夫人回来啦!\"门房老周洪亮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顷刻间,府中如同水入沸油般热闹起来。

丫鬟们提着裙角小跑着穿过回廊,小厮们争相去牵马卸行李。

管家许忠捧着热帕子迎上来,眼角笑纹里盛满了欢喜:\"可算回来了,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加菜。\"

许景松得了通报,早已候在正堂。见二人风尘仆仆地进来,连忙从太师椅上起身,藏青色的袍角在青砖上扫过:\"回来了?\"

老人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细细逡巡,见儿子眉宇间虽带倦色却精神奕奕,儿媳虽瘦了些但气色莹润,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许延年携陆昭阳上前行礼:\"父亲。\"年轻夫妇的声音叠在一起,像是对上了调的琴瑟。

\"路上可还顺利?\"许景松捋着花白的胡须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许延年点头:\"一切顺利。\"顿了顿,\"柳师姐胎象平稳,师父他们也都安好。\"

陆昭阳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父亲,这是谷中带回来的药酒,每晚一小杯,可安神养气。\"

又取出几卷用靛蓝布包裹的竹简,\"还有这些,是师父珍藏的史书抄本。\"

许景松双手接过竹简时,指尖微微发颤,眼中骤然迸发出惊喜:\"这...这莫非是《战国策》的孤本?\"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竹简边缘已经泛黄的绢绳,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陆谷主竟舍得将此等珍宝割爱?\"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竹简,枯瘦的手指在字迹上轻轻描摹,忽然停在某处,激动得胡须都在颤动:\"妙啊!这注解竟是蔡邕先生亲笔.....\"话未说完便陷入痴迷,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了竹简之中。

许延年与陆昭阳相视一笑,眸中似有星子流转。陆昭阳轻抬皓腕,指尖拂过袖间暗绣的缠枝纹,上前半步盈盈一礼,嗓音如清泉漱玉:

“师父常言,‘宝剑赠英雄,典籍酬知音’。父亲精研战国纵横之术,胸藏韬略,这卷《战国策》能在您案前添香,才不算明珠蒙尘。”

许景松闻言,指尖微微一顿,目光凝在竹简上那朱砂批注处,久久未移。

忽而,他朗声大笑,笑声浑厚如钟,震得窗棂轻颤,眼角细纹里却隐隐泛着湿润。

“哈哈哈!好一个‘典籍酬知音’!陆谷主当真知我!”

他忽地敛袖,朝东南方向郑重一揖,神色肃然:“此情此谊,许某铭记于心。改日定当亲至医仙谷,向陆谷主当面致谢。”

转身时,他广袖微扬,不着痕迹地以袖角轻拭眼角,再抬眸时,已复笑意温煦。

待小心翼翼将竹简收入紫檀木匣,他这才细细打量眼前二人,见儿子衣襟微皱,陆昭阳裙裾沾尘。

许景松伸手,替许延年拂去肩上落花,语气柔和似春风:

“瞧你们,一路奔波,衣裳都沾了尘。”他目光慈爱,在二人之间流连片刻,又道:“热水已备好,先去梳洗更衣,稍后一同用膳。

今日厨下烹了你们爱吃的金齑玉鲙,还有新酿的松醪酒,正好驱驱寒气。”

许延年含笑应下,执起陆昭阳的手,温声道:“父亲既如此说,我们便先去更衣,稍后再来陪您说话。”

陆昭阳亦柔柔一福,眼波盈盈:“儿媳告退。”

许景松含笑颔首,目送二人相携离去。

廊外暮色渐浓,风过处,庭前落叶簌簌,落花如雪,沾在二人衣袂间,似有暗香浮动。

浴房里热气氤氲,屏风上绣着的白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许延年解下蹀躞带,金属扣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墨色外袍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衣领处还沾着些许旅途的尘埃。

\"水有些烫。\"他试了试水温,修长的手指被蒸得泛红。转头看向正在解腰带的陆昭阳,眼中暗流涌动,\"我帮你。\"

陆昭阳刚要拒绝,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衣带。

许延年低头时,高挺的鼻梁几乎擦过她的耳垂:\"为夫伺候娘子...\"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耳尖瞬间染上绯色。

水声淅沥中,许延年执起木勺,温水顺着陆昭阳雪白的肩头流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水珠滑过那对精致的锁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忽然将人揽入怀中,水花溅了一地:\"昭阳...\"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树梢,将清辉洒在太傅府的青瓦上,惊起几只栖息的夜莺。

晚膳摆在正堂旁的暖阁里。八仙桌上摆满了二人爱吃的菜肴:清蒸鲈鱼、蜜汁火方、金齑玉鲙,嫩炒菘菜,还有一盅陆昭阳最爱的茯苓鸡汤。

许景松亲自为二人盛汤:\"尝尝,厨房按你给的方子熬的。\"

陆昭阳接过,小口啜饮:\"火候正好。\"

许延年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碟中,细心地挑去鱼刺:\"多吃些,路上辛苦。\"

许景松看着儿子体贴的动作,眼中闪过欣慰。他转向陆昭阳:\"医仙谷景色如何?\"

\"秋色正好。\"陆昭阳放下汤匙,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药圃里的忍冬结了籽,后山的枫叶也红了。\"

许延年接话:\"谷中有处飞虹瀑,水汽氤氲时能见彩虹,很是壮观。\"他看向陆昭阳,眼中满是温柔。

许景松捋须微笑:\"听起来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延年,李大人让你回来后尽快去趟大理寺,似乎有案子等着你。\"

许延年点头:\"明日一早就去。\"

用过晚膳,三人移步书房。许景松取出棋盘:\"来一局?\"

许延年看向陆昭阳:\"你先回房休息?\"

陆昭阳摇头:\"我看会儿书。\"说着从书架上取了本医书,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

烛光下,许延年与父亲对弈,落子声清脆。他眉目如画,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投下一道阴影,薄唇微抿,显出几分平日少见的严肃。

陆昭阳偶尔抬头,目光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继续看书。

\"将军。\"许景松忽然落下一子,笑道,\"我儿心猿意马。\"

许延年这才回神,耳根微红:\"父亲棋艺又精进了。\"

许景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窗边的陆昭阳,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

回到东厢房,许延年点亮床头的灯盏。暖黄的光晕中,陆昭阳正在整理药囊,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将各种药材分类放好。

许延年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在想什么?\"

陆昭阳放松地靠在他怀里:\"在想...师父给的医书。\"她顿了顿,\"还有父亲看到那些竹简时的表情。\"

许延年轻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父亲珍藏的那些孤本,终于有人能与他论及精微。\"

他转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得其如此,夫复何求。\"

陆昭阳抬手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夫妻本是一体。\"

许延年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为夫只是觉得,能娶到你,实在是三生有幸。\"

窗外,秋虫的鸣叫渐渐被夜露打湿。月光透过碧纱窗,在地上绘出疏影横斜的画。

红烛高烧,鎏金烛台上积着层层胭脂泪。许延年斜倚绣枕,修长手指缠绕着陆昭阳一缕青丝,墨发在他指间如流水般滑落又聚拢。

\"明日卯时便要赴大理寺...\"他低语,指尖抚过她耳后那片细腻肌肤,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缱绻。

陆昭阳枕在他胸膛,听着那沉稳心跳与更漏声渐渐相合。忽地仰首,贝齿在他喉间轻轻一啮:\"既知晨起要赴衙,郎君还不歇下?\"吐息如兰,拂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嘶——\"许延年倒抽口气,翻身将她笼在身下时,她鬓间玉簪\"叮\"地坠地。

帐外红烛恰爆出并蒂灯花,映得鲛绡帐上人影交叠。

他的吻如雨落新荷,自粉颈逶迤而下,在锁骨那粒朱砂小痣处辗转流连。

\"嗯...\"陆昭阳纤指没入他散落的发间,忽觉腰间束带一松,温热的掌心贴上来,激得她脊背微弓。\"延年...\"她轻喘着唤他,嗓音似被春水浸透。

许延年抬首,眼中情潮如墨晕染:\"夫人要吩咐什么?\"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她指尖抚过他剑眉,沿着挺鼻缓缓而下,最终停在微微湿润的唇上:\"不过想听你应我一声。\"眼波盈盈处,映着跳动的烛火与他专注的眉目。

\"为卿憔悴尽,终不悔。\"他低笑,胸腔震动传递到她心口,垂首衔住那嫣红唇瓣时,窗外玉漏声悄,唯闻罗带轻风之声没入更深。

锦衾翻浪间,一缕青丝与月白中衣纠缠着滑落榻边,恰盖住那支孤零零的玉簪。

窗外更漏声声,却盖不过帐内交错的喘息。一室春色,正浓。

翌日清晨,金乌初现。许延年悄然起身,生怕惊扰枕边人安眠。

他指尖轻挑床帷,借着透入的微光凝视妻子睡颜——

陆昭阳云鬓散乱铺陈于锦枕之上,宛如水墨倾泻,长睫如蝶翼轻覆,在玉瓷般的肌肤投下淡淡阴翳。

目光触及她微肿的樱唇时,昨夜红烛帐暖的缠绵蓦地浮上心头,叫他喉间一紧。

\"大人...\"

窗外传来许义压低的呼唤。许延年回神,轻拢纱帐,将一室暖香细细掩好。

他取过屏风上挂着的深绯色官服,衣料摩挲声比窗外竹露滴落还要轻些。系蹀躞带时,一枚温润玉佩滑入掌心。

庭院里薄雾未散,许义捧着官帽静立石阶下。见许延年出来,忙躬身行礼:\"马车已备妥,今日大理寺递来的案卷,小的也放在车辕暗格里了。\"

许延年微微颔首,晨风拂动他腰间玉坠,泠泠作响。

行至月洞门处忽驻足回望,东厢房的雕花窗棂尚掩着茜纱,隐约可见案头那支未收的玉簪在朝阳下泛着柔光。

他眸色一软,想起昨夜那支坠地的簪子,此刻应当还藏在鸳鸯戏水的锦被之下。

\"让厨下温着杏仁酪。\"他低声吩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等夫人醒了...\"话音未落,忽闻院内传来珠帘晃动的清响。

许延年唇角微扬,终是转身踏入辚辚马车。车帘垂落的刹那,一片芙蓉花瓣打着旋儿飘过窗棂,恰似新婚夜帐中坠落的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