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通过天顶镜的幻象中所拔出的“祸因”,并非是什么伪造的因果!
而是御虚至圣,白辰的因果!
陈彦的思绪,突然飞到了无数岁月之前,辰平洲仍被称作天极洲,十二仙宗的时代。
那个天地法则崩坏,堕仙横行,修士疯魔的时代。
青玄山下,身着空缘山道袍的他,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世间所有的疯魔修士。
在他几乎杀光了这世间所有万化境以上的修士之后,在向已经沦为堕仙的碧霄真人发起最后的无畏冲锋后,经脉尽碎的濒死之际,他见到了更在天极洲的时代之前的圣人。
御虚至圣,白辰。
不允死。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代表着御虚至圣的意志。
也正是因为御虚至圣的意志,才令陈彦的死为天地所不允。
这是真正的圣人权柄。
当时白辰并没有让自己去死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他对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伪造”因果很好奇,同时六万年的因果反噬,就算是圣人,也多少会觉得棘手。
然后这位御虚圣人,对自己身上所背负着的因果,进行了推演。
在推演之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骇然。
横跨御虚与天极两大时代的御虚至圣,生命何其悠久。
可就算如此,在他窥见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因果时,仍然还是做不到不动声色。
陈彦当时还误以为,之所以御虚圣人会流露出震惊表情,是因为自己身上所背负着的因果太过恐怖。
但事实并非如此。
御虚至圣会这般骇然,真正的原因是,陈彦所背负着的,是御虚至圣,他自己的因果。
……
坐在苍天古树下的陈彦呆滞在原地。
“如果说,这是御虚至圣的因果的话,那么就代表着……”
陈彦喃喃自语着。
“没错,这一切都是御虚圣人的谋划……或许你我,以及此域天地的一切生灵,都是御虚圣人的棋子。”
游先生道。
所以在无数岁月之前,御虚圣人才会饶过自己,并且通过天顶镜放自己回到当前的这个时代。
“这也就是代表着,覆灭天顶山的那个存在,就是御虚圣人?”
陈彦问道。
“不,我认为真相是御虚圣人利用‘那个存在’的手,覆灭了天顶山。”
游先生道:
“因为‘那个存在’观测到了御虚圣人的因果,所以才会对天顶山出手,就像是我成圣之后,‘那个存在’会对我出手一样。”
那个存在在维持某种秩序,而这种秩序不允许任何圣人诞生在辰平洲。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将近六万年以前,天顶山覆灭的时候,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一致。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
倘若这一切都是御虚至圣的谋划……
“御虚至圣当前,也藏在暗处?”
陈彦问道。
“他死了。”
游先生道:
“你可以将自己当前所背负着的因果,看作是御虚圣人的一部分尸骸……至于他的其他尸骸下落,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瓷器一般的碎片,继续从游先生的身上坠下,此时此刻,这位福生至圣的身躯已经有三分之一,完全变成漆黑的时空断层。
这代表着他存在的湮灭。
尽管御虚至圣已经身死,可他的布局却仍然在这个时代继续延续着。
正如游先生所说,整个辰平洲的一切生灵,都是御虚至圣的棋子。
包括来自辰平洲之外的陈彦。
“既然因果尚存,这代表着御虚至圣,也仍然还有复活的可能。”
游先生道。
“所以我回到这个时代的唯一目的是……”
陈彦问。
“将御虚圣人的六万年因果,留在这个时代。”
这便是游先生所推演出的答案。
辰平洲的仙路断绝,就是因为御虚至圣这六万年的因果,所引发的“祸”。
即“祸因”的真正本质。
将祸因留在这个时代,便是陈彦回到这个时代的唯一目的。
“摆脱这六万年的因果,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游先生道:
“毕竟摆脱因果所造成的因果反噬,是逃不掉的。”
“承担因果反噬的下场是?”
陈彦问。
“只有你自己知道。”
游先生回答。
陈彦沉默着,他在试图消化自己从游先生那里所获得的信息。
“我明白了。”
最后,他点了点头。
“嗯。”
游先生说道,而他的身形也已经有一半完全化作了代表着虚无的漆黑。
他身影湮灭的速度,也似乎越来越快。
“再次见面的话,恐怕就是八千年后了。”
这位即将彻底消散的璞真境圣人,遥望着岛上的福生城说道。
“到时候,先生还会记得我吗?”
陈彦问。
闻言的游先生只是笑了笑,当前他的面庞也已经有一半都被漆黑裂缝所覆盖,因此很难判断他此时此刻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那时的我,不会再是现在的我了。”
游先生道。
“说来也是。”
陈彦轻声说着。
“话说回来,对于你而言,最早认识的应该是八千年后的我才对。”
游先生笑道。
“是啊。”
陈彦回答。
“八千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
“跟现在的先生没什么区别。”
“怎么说?”
“那种故作高深,总是一切都尽在掌握当中,并且随心所欲的态度都很是惹人厌……不过,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感到安心的人。”
陈彦如此说着,可是却并没有得到身边的任何回应。
他转头朝着自己的身旁看去。
游先生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只留下漆黑的裂缝,在天地法则的作用之下缓缓愈合。
海风吹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而风声,海浪声,以及树叶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却似乎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寂静。
陈彦安静坐在这棵苍天古树下,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站起身来。
先是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素白色道袍上的尘土,然后缓步朝着山坡下走去。
“八千年后见。”
穿着素白道袍的青年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将这句话,留在树叶的沙沙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