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绾手腕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枚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
令牌中央刻着一个凌厉的“孟”字。
她将令牌递给谢凌风,沉声道:
“谢县令,你找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持此令牌,速去传令给武瑞营的陈轩陈将军。
让他点齐兵马,立刻开拔,准备围剿清河县四大家族,你再将四大家族的家主,都给本宫请来这县衙。”
谢凌风双手接过令牌,问道:“殿下,是以您的名义召见他们吗?”
孟清绾摇了摇头,眼神冷静:“不,先以你的名义,本宫暂且不便现身。”
“下官明白。”谢凌风点头,立刻转身唤来了一位亲信,将令牌递给他,仔细叮嘱了孟清绾的命令。
亲信将令牌贴身收好,抱拳郑重道:“大人放心,属下必不辱命!”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县衙之外。
谢凌风回到孟清绾和陆景面前,躬身请示:“殿下,那下官便以与四大家族商议合作、寻求他们庇护,以应对此次剿匪失利追责的名义,写信请他们过来?”
“可以。”孟清绾颔首。
谢凌风走到自己的办公案牍后。
他铺开纸张,略一沉吟,便开始落笔。
信中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惶急与无奈。
大意是自己初来乍到,不通地方人情,以致屡屡受挫。
如今更是面临朝廷责难,希望四位家主能过府一叙,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并暗示若能渡过此次难关,日后在盐务等事宜上,必当“多多仰仗”。
孟清绾站在一旁,看着谢凌风书写,神色冷淡,眸中寒意凝聚。
“呵呵,这清河县的四大家族,靠着盘剥地方、侵吞朝廷盐税,这么多年下来,不知肥了多少私囊。这一次,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
陆景靠在窗边,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悠闲地看着窗外。
三人便在县衙内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某一刻,一直望着窗外,看似走神的陆景忽然转过头,语气平淡的开口:“来了。”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
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且整齐的脚步声。
孟清绾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道:“我们先避一下。”
她说着,对陆景示意了一下。
两人迅速转身,走进了与大厅相连的后堂,身影隐没在帘幕之后。
前堂,只剩下谢凌风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官袍,脸上努力摆出焦急与期盼的神色。
很快,县衙外便传来了喧哗声。
脚步声杂乱,显然来了不少人。
“谢县令何在?我等应约而来!”一个洪亮却带着倨傲的声音率先传来。
只见以王家家主王刚为首,其他三家主的家主——孙家家主孙满信、李家家主李茂、赵家家主赵德奎,都走了进来。
四人神色倨傲,负手迈着方步。
在一众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县衙大厅。
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轻蔑。
仿佛不是来商议,而是来接受败军之将的投降。
谢凌风见到几人,脸上堆起略显谦卑的笑容。
他快步从案牍后迎了上来,拱手道:“四位家主终于来了,快请上座,本官已等候多时了!”
“谢大人客气了。”王家家主王刚随意地拱了拱手,嘴上说着客气话,神情却颇为倨傲。
仿佛自己只是应付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孙家家主孙满信直接问道:“谢大人急信相邀,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究竟是何事?”
他身后,站着身穿县尉官服的孙川。(之前写县丞,写错了。)
此刻的孙川,丝毫没有身为朝廷命官、应听命于县令的自觉。
反而如同家仆般,恭敬地立在孙满信身后,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他看着此刻谢凌风那略显谦卑的姿态,心中鄙夷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清河县,终究是四大家族说了算!
李家家主李茂,和赵家家主赵德奎,也纷纷将探寻的目光投向谢凌风。
谢凌风叹了口气,脸上堆满愁容,道:“不瞒诸位家主,前番清剿坠风谷,却落得如此惨败。
武瑞营陈将军那边,已将罪责尽数推于本官。朝廷问责的文书,恐怕不日便将抵达。
本官……唉,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厚颜请四位过来,希望能帮本官一把,在知府大人那边,代为周旋一二。”
四大家主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交换着心照不宣的意味,都没有立刻接话。
谢凌风见状,语气更加诚恳:“之前是本官年轻识浅,行事过于急躁,若有得罪几位家主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万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掌握主动权后的从容与戏谑。
孙满信更是端起长辈的架子,慢悠悠的提点道:“谢大人啊,年轻人有锐气,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老夫也能理解。
但是嘛……要懂得审时度势,更要明白,在这清河地界,有些规矩,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
“孙家主教训的是,凌风受教了。”谢凌风连忙点头称是,姿态放得极低。
他随即抛出了最重要的诱饵:“经此一事,本官也深刻反省了。日后,愿与四位家主共同治理这清河县。
尤其是这盐业之事……本官决意,今后全部交由四位家主协理,官府绝不再加干涉。”
王刚抚须微笑,满意地点点头:“谢县令能这么想,最好不过。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啊。”
站在孙满身后的孙川,终于忍不住带着讽刺开口:“谢大人若是早有这样的觉悟,又何至于闹到今天这般田地?平白吃了这许多苦头。”
谢凌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没有反驳。
紧接着,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众人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盐业的划分问题。
如何分配份额,如何运输,如何打点上下关节……
一番“商议”下来,四大家主都觉得利益分配满意至极,脸上笑容更盛。
就在这时,谢凌风仿佛不经意间,带着几分好奇与试探,开口问道:
“对了,几位家主在这清河县根基深厚,手眼通天……不知,是否有办法,能调动那坠风谷的人?”
四大家主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得意。
他们以为谢凌风这是见识了他们的“能量”,知道了他们与土匪的关联。
如今心中害怕,特意来探口风以求安心了。
孙满自觉胜券在握,便带着几分炫耀和警告的意味,淡淡开口道:
“谢县令既然诚心合作,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只要你好好与我们合作,朝廷那边,我们自有办法替你周旋,保你无虞。
至于那坠风谷的匪患嘛……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们自有办法节制他们,那些山野莽夫,总还是要给我们几分薄面的。”
他这话,几乎是变相承认了与土匪的勾连。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哦?这么说,你们是真的与那坠风谷的山贼,有所勾连了?”
一个清冷彻骨,带着无边威严的女子声音,突兀地从后堂方向传来。
帘幕掀动,孟清绾面冷如霜,从后堂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