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局,郑局,李局,吃饭了。”
敲门声响起,李丰田拉开了车门,见冯玉刚站在门外,手中端着铝饭盒,便让他进来。
冯玉刚放下了铝饭盒,将盒盖子打开,葱烧牛肉,黄瓜鸡蛋,盐炒豆子,红烧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郑天放拿起装有大米饭的铝饭盒闻了闻,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这段时间一直吃大列巴,红菜汤,吃的我这胃每天疼个不停,现在看到大米饭,还没吃呢,我都要流口水了。”
“小冯,咱们随行自带的大米不多了吧,还能坚持多久?”
冯玉刚送来了吃食,便准备离去,闻言停住脚步:“郭师傅那边没提大米的事,那就应该有很多。”
“咱们出行条例有规定,成员食物不够吃时,是可以按照职级花费等量粮票或肉票,在样品物资中折买的,您就别担心大米的事了。”
郑天放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这条规定,但现在就怕我们用粮票换了大米,某些蛀虫就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你去跟郭师傅说,之后行程中,我们三省的一日三餐,以后跟其他省份的分开做。”
冯玉刚闻言,目光下意识望向孙向前,见孙向前已经在细嚼慢咽了,便点了点头:“我懂了。”
李丰田注视着冯玉刚离去,临走时还带上了门,咀嚼着盐炒豆子的动作不由放缓:“老郑,你这就有点损了。”
郑天放夹了一块牛肉咀嚼着,闻言冷笑道:“损?别着急,现在老子有底气了,更损的还在后面呢!”
硬卧车厢内,业务组的五人加李星宇,六人围在桌子旁吃着晚饭,见冯玉刚回来了,便齐齐望来。
冯玉刚坐在了床边,接过张晓蕊递来的铝饭盒,摇了摇头:
“领导们看着情绪请稳定的,但郑局让我告诉主厨郭师傅,以后北三省的一日三餐,和其它省份分开,这明显是要在个人物资上,掐他们的大脖子了。”
“你说这帮瘪犊子有多坏,抢咱们的项目,把咱们边缘化也就算了,现在连孙局他们都不放过,早就该这么对他们!”
“一会我就找郭师傅去,让他严格把控食物分配,没了我们北三省的食材做供应,我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嘴里明明嚼着红烧肉,但冯玉刚却如同嚼蜡,吃了两口就放下饭盒,拿过大葱掰了葱白,吭哧吭哧的咀嚼着,每一口都咬得很用力。
吴二才打量着车窗外,见暴雪有更猛烈的趋势,嗤笑道:
“别想得太好,孙局已经不是领队了,就算能在个人物资上做点管控,也只是暂时的,又能恶心他们多久!”
“之前孙局已经拍板,之后的行程咱们北三省不再参与访苏业务,这才是杀招!”
“没有哪个省份,比我们北三省更懂苏国,苏国有那么多个城市,后来者缺乏对苏国的了解,能落实所有订单吗?!”
收回了目光,吴二才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闷头吃饭的李华麟身上:“小麟,之后就看你了。”
半个小时后,火车缓缓驶入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站台。
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接连响起,访苏团的成员们踩着踏板下了火车,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有些疑惑。
七省领队皱眉交换着目光,走到一队驻军身边,操着不太流利的俄语,指着空荡荡的站台问道:
“这位苏国同志,来接我们的人呢?”
苏国驻军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七省领队,连回答的欲望都没有,宛如雕塑。
七省领队觉得自己被小觑了,欲要跟这些驻军理论,就见对方默默抬起了枪口。
“北三省的人呢,他们为什么连车都不下,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这是访苏,不是儿戏!”
“来人,去把孙向前他们叫来,让他联系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官员,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记错接站时间了!”
有代表趾高气扬的上了车,但片刻后就满脸怨气的回来复命:
“领队,孙向前以北三省不再介入访苏工作为由拒绝下车。”
“并说您是领队,该怎么处理中苏关系是您的事,您看着办就好,不用问他的意见。”
“混蛋!”
七省领队彼此交换着目光,知道孙向前这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作对,
大部队不可能晾在这里不动,七省领队可没时间跟孙向前计较,决定先找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高层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几人裹着军大衣向着站台外走去,这刚走了几步就被车站的驻军持枪拦住:
“华夏的朋友,我们未接到迎接贵方的指令,贵方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行动范围,只限于站台旁,请谅解!”
“你们,我们是访苏团,你们军方都知道这件事,没通知你们?!”
七省领队怒不可遏,扒开拦住的枪械,指着驻军的鼻子一字一顿道:
“现在,立刻,马上,让你们的人去联系当地政府,让他来迎接我们,不然我方一定会以苏方拒绝恢复贸易为由,向伊里奇总书记投诉你们!”
远处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一辆吉普车顶着风雪,缓缓靠近站台旁,走下一名裹着大衣的中年男人。
他小跑着凑了过来,夸张的大笑,主动对着七省领队伸出手:“我的华国朋友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来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市公共设施维护管理局副局长伊戈尔?波波维夫。”
“市长原本特意交代要来迎接各位,但临时有个街道花坛翻新的紧急会议,实在抽不开身,只好派我接各位了!”
说罢,他随手扯了扯歪斜的领带,指着身后的吉普车,瞥着几百号的访苏团代表,面露难色:
“华国朋友,还是有些抱歉,我市的办公车辆比较紧张,要不咱们走两步,没多远的!”
七省领队强压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不必了,等到了莫斯科,我方会如实跟伊里奇总书记,称赞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热情。”
言罢,七省领队不再理会波波维夫,径直对着站台旁矗立的访苏团成员喊道:
“都上车,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朋友们没时间接待我们,我们直接去下一站阿尔乔姆。”
波波维夫见访苏团的人要走,还连连追着道歉,直到注视着众人都上车,货车开始缓缓启动,他才挥舞手臂道:
“华夏国的朋友,记得来符拉迪沃斯托克玩啊,我们永远欢迎你们!”
“岂有此理,简直不把我们华夏放在眼里,堂堂的访苏团来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竟然只派了一个小喽喽来接站,这是在打访苏团的脸!”
“这都怪孙向前,他是访苏团的领队,没有提前跟苏国的各市做好对接,不仅让我们在乌苏里斯克失利,现在就连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到了阿尔乔姆,我一定要传真给帝都,痛斥孙向前等人的罪行,就这种人,怎配做一省外贸局的副局长,完全是蛀虫,恶棍!”
上了车,七省领队围坐在一起,开启了内部会议,人人义愤填膺,各种脏话频出,那争吵声传遍整个车厢。
“老孙,这符拉迪沃斯托克怎么回事,就算再反感访苏团,也不能连站都不接吧,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杰作!”
软卧车厢内,郑天放和李丰田,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象,遂目光盯着孙向前,言语中有着质疑。
孙向前表情凝重的要滴水,见二人质疑自己,便解释道:“二位也太看得起我了,这跟我没关系!”
“按理说,符拉迪沃斯托克作为苏国的沿海重镇,不该这么无礼才对,看来访苏行程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
“只是这样一来,那帮只知道争权和搂钱的蠢货们,会不会把中苏贸易搞的更加糟!”
李丰田靠在了床头,目光扫过郑天放和孙向前,幽幽道:“下一站,必须把文件传回去,趁早拿回主动权,后续的行程还能补救!”
“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么做,怕是要在中苏本就冰冻的关系上,再加严寒,让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更加被动!”
硬卧车厢内,江省业务组的几人早已吃过饭,坐在一起打着扑克消磨时间。
赵亮打出一对K,望着车窗外的暴雪,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愤怒!
不管现在访苏团内讧成什么样,可一旦对外,那就是华夏的脸面,符拉迪沃斯托克这种做派,完全是在打华夏的脸!
冯玉刚放下了扑克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铺在桌面,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吴二才纳闷道:“这不是访华团在广交会上的成交目录吗,早就上交了吧?!”
冯玉刚沉声道:“原稿上交了,这份是华麟默写下来的,我一直留着。”
“你们看,访苏团一共来了36个人,除去波波夫和罗曼诺夫两个领队,还剩下34名各省市代表。”
“卡捷琳娜代表布拉格为申斯克,安娜代表乌苏里斯克,这都是咱们的老熟人了,你们再看剩下的人里,并未出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代表。”
“按理说符拉迪沃斯托克是沿海城市,离着江省也近,符拉迪沃斯托克应该与布拉格为申斯克和乌苏里斯克一样。”
“迫切想要跟我们恢复贸易,但偏偏访华团里没有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代表。”
“最开始我以为这是巧合,但之前在乌苏里斯克的时候,安娜小姐很隐晦的提过,并不是所有的苏国人都欢迎我们。”
“之前我没太在意,但现在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态度,如果接下来的行程不及时改变路线,我们可能根本无法在苏国继续前进下去!”
吴二才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冯哥的意思是,来参加广交会的代表,他们肯不远万里来做交易,就一定是对华夏友好的!”
李华麟接过话茬,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继续道:
“但其他省市对华夏的态度,我们没办法估量,也很容易造成符拉迪沃斯托克事件的重演。”
“继续按照原计划,东苏01号贯穿整个苏国,最后抵达莫斯科,我们也极有可能遭受更多的忽视和冷遇,并且极为浪费时间。”
“可如果把行程改变,我们只去记录表上的这些城市,最后再去莫斯科收尾,想必这样受到的冷遇会大大减少。”
“而且我们只要控制好时间,依旧可以达到不菲收益,完成访苏任务,并且敢在年关之前回国!”
冯玉刚嘴角勾起弧度:“没错,华麟已经把我要说的都说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遂又皱起了眉头:“但现在,我们根本无法掌控访苏团的行程安排,只能看孙局的了!”
周亮揉搓着下巴,喃喃道:“我觉得,你们还是太悲观了,也有可能符拉迪沃斯托克完全就是个特例呢?”
“阿尔乔姆距离符拉迪沃斯托克不远,以东苏01号的前进速度,最迟5个小时就能抵达。”
“先看看阿尔乔姆的态度如何,如果跟符拉迪沃斯托克一样,那就可以印证,你们的猜测无误!”
车外,暴雪呼啸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厢内响起了提示语,阿尔乔姆站到了。
一众业务组的人拉开窗户,向着站台上张望着,见站台上只有驻军驻扎,根本没有所谓的迎接团时,都死心了。
关上窗户,周亮眉头紧皱:“得,阿尔乔姆也一样,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他们难道是串通好的吗?!”
没人能够回应周亮的质疑,车厢内只有无尽的沉默。
接下来,东苏01号先后抵达纳霍德卡,斯帕斯克达利尼,哈巴罗夫斯克,波格拉尼奇内,斯帕斯克,达利涅列琴斯克等城市。
这些城市不是没人来接站,就是干脆封锁了站台,皆表现出对中方访苏团的不友好。
七省领队每天都在吵,最初还能将责任和脏水都丢到北三省领队的身上,
但自打离开乌苏里斯克后,孙向前三人就再也没参与过领队间的会议,这让七省领队丢着丢着,都有一种拿拳头砸棉花的无力感。
接连十几个城市的闭门羹,总算让七省领队意识到,如果不尽快改变这种局面,可能接下来的访苏行程,是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若是中途撤离,等回到国内,这些人怕是都没办法跟上级交代!
而团队里,最了解苏国人的,怕是只有北三省的领队,和他们的业务员了!
没办法,七省领队只能压着不满,以极低的姿态敲响了孙向前三人的车厢门。
面对着七省领队的示弱,孙向前三人并未被花言巧语蒙蔽,依旧持有原态度,之后访苏,我们北三省就是不参与了,爱咋咋地!
这种回应,令七省领队无奈至极,甚至不惜以恢复孙向前三人领队身份,以及拿出部分项目资助为诱饵,都没能改变三人的态度。
回到车厢后,七省领队再次化身咆哮帝,那争吵声快要把车厢都震碎了...
最终决定,访苏团无论如何都要在下一站,也就是阿穆尔河畔共青城下车,
他们必须要传真给帝都了,严厉斥责孙向前的不作为,请求上级给予部分援助,最好送来几个苏国通!
暴雪中,东苏01号的轰鸣声微不可闻,它穿梭过一个个山洞,最终停靠在了阿穆尔河畔共青城的车站旁。
与之前受到的冷遇不同,阿穆尔河畔共青城的车站旁早已聚集了大批官员在翘首以盼,
数以千计的当地驻军端着手风琴,吹着喇叭,高唱喀秋莎,欢迎访苏团访问阿穆尔河畔共青城!
市长米哈伊尔?谢尔盖耶夫裹着军大衣,被当地官员簇拥其中,见东苏01号缓缓停靠,立马迎了上来。
当他见到七省领队下了火车,连忙送上最热烈的拥抱:“孙,李,郑,我北方的老朋友们,你们终于来了。”
七省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