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乐县城距离京城八百里,吴锦来时紧赶慢赶也走了七八天。
可这次回京,大太监愣是两天一夜急奔而回。
皇城外,吴锦噗通一声栽下马来,抬手高呼:“快带咱家去见陛下!”
侍卫就算不认识吴锦,也认识他这一身红袍,大惊之下立刻四五个人抬着他,一路辗转来到慈宁宫。
常宏一见吴锦这模样,就知出了大事,硬着头皮在殿外高声奏禀:“启禀陛下,太后,吴锦有要事急奏陛下”
天家母子正说到薛明宗之事,闻言都是一惊,景运帝更是豁然起身道:“母后,可能出事了,儿臣告退”
“让他进来回话”
“好”
片刻后满身血污的吴锦被人抬了进来,整个人已经是气若游丝状。
景运帝见之大骇,连忙吩咐人叫太医,吴锦挣扎着一把抓住皇帝衣角,艰难开口道:“二王谋反,陈牧...虎符.....”
话未说完整个人咯喽一声晕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省。
“御医,御医”
慈宁宫本就有御医值守,听诏哪敢怠慢,小跑着来到吴锦身边,仔仔细细开始检查。
“吴锦怎么样?”
御医擦了擦额头冷汗,快速回话道:“身上有刀伤但不致命,主要是脱力累的,回去修养一番就好”
景运帝眼睛通红,身上充斥着几乎化不开的杀意:“先把人救醒在说”
“是”
御医立刻掏出银针在吴锦头上扎了数下,就听“诶呀”一声,吴锦猛然睁开了眼睛,皇帝的龙吟也随之而来
“你们都退出去”
“常宏带人封锁慈宁宫,今夜所有人不得出入,不得与宫外之人接触,违者立斩”
“是”
常宏弓着腰应声而去,景运帝一把拉住吴锦手腕急切道:“怎么回事?谁谋反了?”
该说不说御医的医术真不是盖的,吴锦这一刻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立刻爬起来哭诉:“陛下,吉王和庆王要谋反”
“老奴一路逃回来,光截杀就遇见了四波.......”
景运帝脸沉似水,立刻不耐烦的打断吴锦:“朕知道你辛苦,从头说来”
吴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演的有点过火,立刻领命开始快速讲述事情“原委”。
“老奴奉命赶往山西调查薛小姐遇刺一案,经过调查薛小姐的确是因薛明宗之事受到牵连,而薛明宗也的确失口将朝天观说了出来.....”
“......那左川居然是吉王府的暗线.....”
“县衙公堂上,薛明宗将事揽在了自己头上,言说自己将人贩运去了西蕃.....”
“.......陈牧没办法只能叛了个斩刑.......”
“薛明宗为求自保,言他与庆王府有往来,二王近日就要趁着蒙古入寇谋反”
“陈牧平山灭寨也俘虏不少贼寇,其中不少人与吉王府有关,得知此事后请命陛下赐下圣旨虎符,危机时刻可以调动振武卫平叛”
“老奴星夜而回,不想半路上遇见多次刺杀,多亏护卫死战才最终脱身”
这一路走来,吴锦逃命之余也早就打好的腹稿,如今说的顺畅无比活灵活现,私货夹的天衣无缝,把太后听的脸色铁青,皇帝更是怒发冲冠,连声咆哮.
“好胆,好胆!”
“他竟真敢,他们竟然真敢反!”
景运帝不是没想过薛明宗把秘密说出来,甚至早就料到二王会造反,可事到临头依旧暴怒无比。
无他,他想过二王谋反,却没想过会这么快。
这时候二王谋反还真打到了他软肋上,使他极为被动。
景运帝亲政不过一年多,几乎所有心力都用在瓦解太师党和辽东局势上。
如今太师党土崩瓦解,朝堂上正在渐渐形成了以几位大学士为首的新党,可以说现在正是朝廷运转最虚弱的时候。
军方同样如此,为了辽东局势抽调了大批精锐,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收复失地,也正是境内军力空虚之时。
今年蒙古发生白灾,入寇几乎成为定局,朝中廷议的结果是以地方卫所和大同宣府边军的战力,虽然不足以彻底挡住蒙古入侵,可也不会再次闹到京畿重地。
蒙古入寇历来就是劫掠,并不会占领城池,只要能僵持住,自会退却。
苦一苦山西百姓,后来朝廷自会赈灾。
可若是二王同时谋反,那可就不同了。
一旦辽东,蒙古,内乱同时爆发,大明几有倾覆之祸!
吴锦被带下去休养,景运帝看着不断喘息的太后,决然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道:“何事?”
“儿臣欲亲征平乱,以彰显朝廷威严”
“不可”
太后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喝止道:“御驾亲征,固然可以振奋军心,但战场凶险,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身为帝王当坐镇中枢即可,平叛之事交给一方将领,何须亲往?”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景运帝面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感叹世事之奇妙:“皇姐已经将龙武令还给儿臣,有三千龙武卫在,平灭此次叛乱,易如反掌”
“龙武卫?她连这个都给你了?”
太后闻言,神色稍缓,却依旧苦劝道:“你是一国之君,事关天下安危,岂可轻动?”
“那个陈牧要虎符给他就是,只要他能抵挡一阵,朝廷征伐大军一到,什么叛乱平不掉,何须御驾亲征”
景运帝轻轻摇头,目光坚定:“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此战关乎社稷安危,儿臣身为天子,自当以身作则,方能激励三军,共赴国难。”
“当年燕王之乱,各部将领畏其皇家身份,往往不敢全力出战”
“后来太宗就是御驾亲征,才在济南府一举围杀了燕王及其二子,彻底扭转了局面”
“今日二王叛乱,儿臣决不能让兵临城下之事重演”
“诶,你呀”
太后见其决心已下,心知无法在劝,只能叹道:“你既心意已决,哀家也不再多言,只是你要记住,龙武卫虽强,却也不可轻敌,定要小心行事。”
景运帝点头应是,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他深知此战非同小可,不仅关乎国家安危,更关乎他个人的威望与地位。
能不能成为乾刚独断一代帝王,几乎就看此战了。
他必须赢,而且必须赢得漂亮。
“儿臣明白,定会小心行事,不负母后所望。”
景运帝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慈宁宫,准备即刻调兵遣将,亲征平乱。
太后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深忧虑与不舍,渐渐的嘴角涌出一摊猩红......
景运四年腊月初四,皇太后薛明月驾崩于慈宁宫,年三十九岁。
谥号「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天祚圣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