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城中,锦钰回到房间,在吴峰身旁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当一道紫色雷霆划过夜空,锦钰的眉头便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锦钰意识朦胧间,做了一个似真似幻的梦——
她漫步于幽暗的山脉之间。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天际翻滚的橙色与蓝色雷霆不时闪现,为她照亮周遭模糊的景物。
锦钰在黑暗中徘徊许久,始终辨不清方向,只得停驻原地环顾四周。恰在此时,天际雷云再度翻涌,借着转瞬即逝的电光,她蓦然望见空旷处伫立着一个少年的背影。
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她离家多时的孩儿。
锦钰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朝那个身影奔去。即便雷光湮灭后四周重归黑暗,即便被崎岖山路绊得踉踉跄跄,她仍执着地向前,直至终于来到那道背影身旁。
可她不曾察觉,一道紫光始终萦绕周身,悄然掩盖着她的气息。直到她颤抖着唤出那句思念,紫光才倏然消散。
当那道身影闻声回首,锦钰看到的却是一双血眼、满头枯发,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容。她吓得失声尖叫,猛然惊醒。
就在她睁眼的刹那,黑鸦山深处骤然炸开橙蓝两道雷霆,照亮了整个夜空。
吴峰被尖叫声惊醒,睁眼便见锦钰呆坐在床,怔怔地望着窗外。他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却被猛地推开。只见锦钰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环抱双膝,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做噩梦了?”吴峰轻声问道,声音里满是担忧。
锦钰突然发疯般捶打着吴峰的胸膛,声嘶力竭地哭喊:“你为什么不去救元儿......为什么不去救他!为什么!为什么......”泪水混着绝望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吴峰刚要开口安慰,却听锦钰沙哑的声音如刀般刺来:“元儿变成僵尸了...他成了僵尸......”
“这不可能!他明明被那个神秘女子......”吴峰的话戛然而止,在锦钰几欲杀人的目光中讪讪地闭上了嘴。
锦钰的脑海中不断闪回梦中的最后一幕——元儿初见自己时的欣喜若狂,在看到她惊恐表情后转身欲逃时的绝望无助,以及那两道撕裂夜空的橙蓝光柱。
这些画面如此真实,而且惊醒之时,窗外透来的雷光让她越发确信,那绝不是梦境!
锦钰缓缓抚平衣襟,在床头盘膝而坐,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元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永远都是娘的孩子......”她转头看向吴峰,声音轻却坚定:“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唤醒我。”
吴峰喉结滚动,那句“不过是场噩梦”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闭目凝神间,锦钰开始在心底声声呼唤老道。一炷香的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老道,我知道错了......”她的神识在虚空中颤抖,“我真的知错了!求你救救元儿......”哀求声渐渐染上哭腔,“老道,你在哪儿......”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她的刹那,识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或许......你才是对的。”那声音仿佛穿透万古岁月,带着说不尽的沧桑。
锦钰的神识在识海中剧烈震颤:“老道!您终于来了!”她几乎喜极而泣,“求您救救元儿!”
老道的声音如古井无波:“贫道救不了他。”在锦钰神色骤变之际,又缓缓道:“但有人能救。”
“是谁?”锦钰急切的追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这就去求他,哪怕要我的性命——”
“你。”老道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了锦钰的话,“救元儿的方法,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锦钰如遭雷击:“我?”她神思仓皇,“可我该如何——”话音未落,老道的气息已如晨雾般消散无踪。任凭她如何呼唤,识海中只剩一片寂寥。
“我该怎么救元儿...”锦钰喃喃自语,额间沁出细密汗珠。
她拼命回想毕生所学,可越是焦急,思绪越是如乱麻纠缠。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吴峰望着锦钰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他攥紧拳头又松开,终究不敢惊扰,只能低喃:“母子连心...莫非元儿当真遭遇不测?”
这声叹息如惊雷般劈进锦钰混沌的思绪。她浑身剧颤,蓦地警醒:“母子同心咒!”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如闪电划破黑暗。
十指交叠的瞬间,锦钰唇间溢出古老咒文。掌心渐渐浮现出莹润的光纹,那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将她整个人吞没。
当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她又一次坠入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境地。
锦钰的视线穿透混沌,眼前的景象令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一条苍劲的黑龙盘踞天地之间,黝黑鳞甲间流转着破碎的金芒。它昂首向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任凭万千雷霆劈落。
每一道闪电都在它身上炸开狰狞的伤口,龙鳞翻卷间露出血肉,可它始终寸步不退。
在它盘踞的中心,静静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儿!”锦钰的惨呼撕开裂空的雷鸣。她发疯般冲向那道身影,狂风卷起她的衣袂,雷霆在她脚边炸裂。
此刻什么龙威,什么天罚,都抵不过那颗母亲的心——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抢回来。
锦钰抬头望向翻涌的雷云——五色劫雷中,最后一道翠绿色的天雷仍高悬未落。
而在其下方,那道妖异的紫色雷霆如毒蛇般游走盘旋,当它察觉到锦钰的身影时,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随即骤然分出一道刺目的雷弧,直劈锦钰面门!
“吼——!”黑龙怒啸一声,喷吐龙息为锦钰挡下这致命一击。
而过后,它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次出手相助,竟未引来天谴反噬。
锦钰急忙向黑龙颔首致谢,可当她试图靠近元儿时,黑龙那如山岳般巍峨的龙躯却横亘在前,将她牢牢阻隔在外。龙鳞间尚未愈合的焦黑伤口,仍在渗出金色的龙血。
黑龙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龙须微微颤动:“你是…锦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