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陆秉川坐于床沿,他手上捻起药膏,轻轻涂抹夏知忧裸露伤痕处。
这一鞭,抽打得狠,背上血印子触目惊心,血迹未干。
药膏抹在伤处,夏知忧蹙眉闷哼出声。
陆秉川盯着伤处,心中不是滋味。
他承认,今日他失了方寸,他岂不知白芍于夏知忧意味什么。
他慌乱的是,夏知忧不在他掌控之中。
他一心想要控制她,不让她有机会探寻到什么,却忘了此举,恐会伤夏知忧的心。
他眸眼黯淡,如今,好似他如何做,也不免让她会对自己心生怨恨。
为她上了药,他小心翼翼将衣裳披她肩处。
“皇上……”夏知忧声音破碎不堪,“臣妾犯了错,你如何责罚皆可。白芍自小跟随臣妾,若她离臣妾而去,往后日子,臣妾真不知如何度过。若您不解气,臣妾愿自降位份,再或是您将臣妾打入冷宫,眼不见为净……”
陆秉川捏药瓶的手顿了顿,心中忐忑,夏知忧的话无不透着心寒怨恨。
这几日甜蜜,好似回光返照,到底是他失了方寸。
夫妻间不能有秘密,然则,一件小事,多疑敏感,足以摧毁所有。
陆秉川心口疼痛,手上青筋渐渐暴起,压抑的情绪令他说不出一言。
他不回答,夏知忧侧过脸,梨花带雨模样,哽咽再次问道,“皇上,此事您不肯罢休?白芍也受了罚,您不解气,再罚臣妾也罢,臣妾只是希望不要让白芍离开臣妾。”
夏知忧清楚,白芍一旦离开她,调去浣衣局,或调往别的宫,她往后日子定不会好过。
她跟随夏知忧的时候有多风光,落入其他地方,就会遭受多么地狱式的排挤与虐待。
她是原主唯一贴身丫鬟,这些年对她也忠心不二,她早已不当她是婢女,她如是亲妹妹存在。
当年,她没能护住侯府,心中已然悲凉。她再护不住白芍,她的心就真死了。
“你扮作婢女溜出营帐到底是为何事?”陆秉川盯着夏知忧质问。
夏知忧望向他的双眸,他眼中情绪复杂,似掠过一抹不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瞒下那么多事,愤怒责问,好似掩盖他害怕自己知道真相的心虚。
“臣妾与皇上所言,均属事实,你不信,臣妾也没法子。”夏知忧垂眸,“是臣妾太天真,臣妾以为……以为皇上在意臣妾,就算臣妾任性,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皇上不会较真。是臣妾恃宠而骄,陛下,臣妾知错了,往后,臣妾绝不会再任性……”
陆秉川沉默,再说任何话,皆显苍白无力。
陆秉川垂下眼,慌乱拨弄扳指,睫羽颤了颤,心乱如麻。
帐中安静,似能听见他们的心跳声,陆秉川的沉默振聋发聩,夏知忧顿觉耳中阵阵轰鸣。
她保不住白芍了?
她定要想法子护住白芍,若她说不动陆秉川,她就再次忤逆他,偷偷放白芍出宫。
“擅自离开的后果,你可曾想过。你怨朕狠心对你的婢女,你可知,若你因此有何闪失,朕会有多痛心?”陆秉川语气软下来,脑子逐渐清醒,不再执拗。
夏知忧抬眸相望,二人目光触及,陆秉川怒意渐消。
他是担心自己安危,还是害怕她探出当年真相。
他若只是担心自己出事,又岂会不顾她死活,执意惩处白芍。
他明明清楚,整件事,白芍冒充夏知忧虽有错,她也不可能违抗夏知忧的命令。
白芍会成为此事替罪羊,不过是陆秉川对夏知忧的失算与敲打。
打一巴掌给颗糖,他可真是演技了得。
这会子心疼自己?夏知忧心底深处泛起恶心,人心当真虚伪。
“罢了,此事,朕不愿深究,下次你再不可鲁莽行事,然则,朕定不轻饶那婢女。”陆秉川松下口,他心里清楚,他若真将白芍调走,夏知忧绝不会罢休。
他注视她,她外弱内强,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硬气的事。
此事,他不松口,她必定再次忤逆他。
她看似胆小懦弱,实则根本不怕死。
如若不然,她做下的事情,够她死几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