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天空染得越来越暗。
萧逸尘、芙竹和黄鹂三人裹着寒气推开院门,靴底在结霜的石板上打滑。
岩肃正弓着背扫雪,肩头落满白屑,竹扫帚划过地面发出 “沙沙” 声响,惊起墙角蜷缩的灰雀。
“世子回来了?”
岩肃直起腰时,后颈的围巾滑落半截,露出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两年前中州战场上,被敌军马刀劈开的印记。
萧逸尘接过扫帚随手靠在廊柱上,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熟牛肉和几坛烧酒,冻得通红的指尖在包裹上留下湿漉漉的指印:“今晚有暴雪,你去后院劈些干柴,再烧壶姜汤驱寒。”
屋内油灯昏黄,四人围坐在掉漆的木桌旁。
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羊肉片在红油汤底里翻滚,却暖不透压抑的气氛。
黄鹂往碗里夹了块冻豆腐,筷子碰到瓷碗发出清脆声响:“上午那些老顽固在朝堂上的嘴脸,比这锅底的花椒还难看。”
她这话让芙竹忍不住笑出声,却被萧逸尘投来的目光止住。
就在气氛刚有缓和时,一声凄厉的鸦鸣划破夜空。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窗外的老槐树枝头,一只漆黑的寒鸦正用爪子抓着竹筒,幽绿的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萧逸尘脸色骤变,丢下碗筷冲出门,冻硬的靴底在积雪上打滑。
他用匕首挑开竹筒,展开泛黄的信纸时,火光从厨房的窗户漏出来,将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随着寒风扭曲变形。
“世子?可有变故?”
岩肃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腰间的佩刀已出鞘半截。
萧逸尘没回答,只是将信纸凑近厨房飘出的炉火。
火苗贪婪地吞噬着薄纸,“东溟” 二字最先卷曲成灰,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最后连朱砂都化作一缕暗红的烟。
他空洞着双眼,望着跳动的火焰:“明日给我备一匹快马,我出去一趟。”
“可用我陪同?”
“不必。” 萧逸尘转身往屋里走,靴底碾碎落在地上的竹筒残片。
“这几天我不在,京华就交给你们。楚家那些残余势力最近虽然老实了不少,但越是安静,越要小心。”
“若有异心,立刻诛杀!绝不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芙竹瞧着那只送信的寒鸦,脑中却并未想起这是哪个组织会用寒鸦送信。
如今楚家虽灭,其以往的部下还在,萧逸尘念及庆国边疆无人镇守,便留了他们一条性命,芙竹有些担心,怕这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
“世子,何时回来?用不用我派暗探一路跟随?”
“不用。” 萧逸尘伸手拨弄桌上的火锅,滚烫的红油溅起火星。
“等二皇子和姨娘到了,你们先去南峤。”
“我最迟五天后会回到京华,看一眼萧泽和姨娘后,我会沿着官道去寻你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回靖安。”
锅里的水沸腾着,而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寒鸦的叫声再次传来,混着呼啸的北风,像极了几年前南疆战场上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