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围上来的都是青年人,皱眉向众人道,
“老太太的儿女呢?”
乔建国听到这话,剥开人群走上前来,
“在的在的!”
乔建国刚刚站在最后面,没听到医生的话,这会儿猛地冲到前面来,只以为医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医生,怎么了?”
医生看了看他,“老太太现在还有一口气,要是拔了呼吸机人可能就去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跟老太太说的可以趁着现在赶紧说。”
什么意思!
瞧见过听到医生这话人就蒙在了原地,什么叫现在赶紧说?
昨天老太太还说自己要活成老妖怪了,怎么就从楼上摔了一下人就不行了瞧见内心无法接受!
猛拽住医生的衣领低声嘶吼道,
“我妈前几天还好好的。”
乔建国本来就有一把子力气,这会儿失去了理智,用起劲儿来将医生摇得七荤八素。
“小叔,你冷静一点。”周雅芳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乔建国!
奶奶一生体面,肯定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让自己的儿孙为难别人。
医生大概是除了儿女子孙以外,最不希望患者离开这个世界的陌生人。
“小叔,我们进去送奶奶最后一程。”
周雅芳红着眼眶道,不是不痛,而是此刻内心撕扯的疼痛跟与奶奶做最后的话别相比不值一提。
或许奶奶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也许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事情,她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走!
听到这话,乔建国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抹脸,垂着肩膀点点头,
病房里的机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房间里血腥气盖过了消毒水味。
死一般的寂静。
周雅芳弓着背走到病床边,就见奶奶半合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沾着血迹的病床上,她的呼吸很浅很弱,眼皮合不拢,微微露出一道细细的眼白。
听到脚步声,乔奶奶手指头动了动,眼皮子使劲儿往上翻,
“奶奶,我是芳芳,我来了……”周雅芳握了握老太太的手。
手指是烫的,并不凉。
“奶奶,小叔跟我都在,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乔航了,一会他也会来,您有什么要交代就跟我和小叔说!”
周雅芳知道老人家心里大孙子的地位。
尽管讨厌那一家人,为了奶奶,她也愿意忍下。
乔奶奶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远处,那里有光。
老头子,你这是来接了吗?
就因为答应老头子好好将孩子们抚养长大,这些年她咬着牙,不论怎么难都过来。
现在人累了,是该休息了。
乔奶奶捏着手,浅笑着拍了拍周雅芳的手,
“别哭,奶奶该休息了,后事我都交代你小叔了。该怎么办,他有数!”
周雅芳低着头,使劲儿的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滴下来,
“好!”
乔奶奶又缓了一会,目光投向乔建国,
“妈这些天没白跟你商量,有个样子了,合葬的事儿你跟老大家说一声,里面的东西一家一半,我的首饰给芳芳跟你妹妹。”
这会儿,乔奶奶声音清晰了一些,脸色看着也红润起来。
乔建国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点头如捣蒜,“妈,我知道,您歇会。”
乔奶奶交代完,喘了口气,拉过周雅芳的手,浅浅的笑着,
“你眼光不错,刘野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心地善良,有责任心,我放心……前半辈子,我怨恨你爷爷,因为他让我丢了一个孩子,可看到你,我知道你爷爷心里有我,是他将大妮子又送上来了。”
说着说着,老太太笑着闭上了眼睛。
那年盛夏,她从村里的女学回来,便看到了站在家门口那个清俊高大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戎装,长靴军服!
少男少女目光对上,那天的云彩都染上了彩色。
她知道这便是从小定亲的对象乔少林。
乔少林的父亲是当地军阀的副官,而她们王家是落魄的书香门第。
本来以为乔家不会履行婚约,没想到他却带着聘礼来了。
出嫁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送,只让她带走了一箱子的书,她担心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会嫌弃,自己偷偷摸摸给他做了一身里衣。
新婚夜,将缝着自己名字的里衣送出去,少年郎兴奋的抱着她在新房里转圈圈。
后来,
那套里衣上并排多了一个名字,“素华与乔四”
素华便是她的名字,乔少林在家排行老四。
再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而他从战场归来看到是个闺女,皱眉愣了一下。
她便以为他不喜欢闺女,后来,后来闺女被婆婆以那样的方式送走。
她恨!从此两人便有了龃龉。
直到乔四战死,他们也没解开心结。
可少年的夫妻哪里会没有感情,她看到孙女出生,便觉得这是乔四在下面忏悔,盼与她团圆,从此也就没有了恨……
乔四,素华原谅你了!
“奶奶!”
周雅芳看着乔奶奶完全闭紧的双眼,失声痛喊出来。
乔建国脸色苍白的上前一步,去叹鼻息的手都在颤抖,“ 妈,妈……”
紧着这双膝一软,朝着地上就跪了下来。
——
此时乔商在哪里呢?从奶奶进了急诊室人就跑了,从医院跑回了家,打开房门扯了被子蒙头就睡。
这一定是梦,奶奶还好好的待在医院,他根本就没有去过这一趟。
只要他睡一觉起来,事情还会跟以前一样!
张萍叫儿子回来后就不正常,轻轻推开他的房门,端了一杯牛奶进来,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从医院回来,那老东西怎么样了?死了没?”
乔商蒙在被子里,只一个劲的颤抖,一闭上眼睛就是老太太摔下楼梯的样子!
老太太满脸是血,眼睛,鼻子,嘴巴就连耳朵里都流淌着赤目的鲜血。
听到亲妈问掉气了没,乔商更害怕了,死死攥紧被子,不停地摇头,嘴里还振振有词,
“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是姓刘的那家伙扑上来的!”
如果不是他,奶奶可能滚到第二层的时候就停止了,对你一定是他,那家伙海拔高,一身骨头梆硬,重量也大,两人抱在一起的就快。
肯定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奶奶才从二楼一滚到底。
张萍不知道儿子在胡叨叨些什么,想要再问,可的儿子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叹口气转身关上了房门!
看儿子这个情况,那老东西应该还没断气!
不过儿子今天这么气冲冲的去,是不是在医院闹了一场?
想到儿子那个混脾气,张品内心隐隐得意,他生的儿子给他出气,让那老东西吃吃罪,不然还以为他张萍没有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