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深吸一口气,将玉镯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抓住了一丝力量。
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任由吴论摆布。
她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薛宝钗猛地抬头,手下意识地按住桌沿,警觉地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竟是她身边仅剩的丫鬟莺儿。
莺儿满脸惊惶,衣角还沾着泥土,像是摔了一跤。
“姑娘!大事不好了!”
莺儿气喘吁吁,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
“吴论那狗官……他、他派人盯着咱们院子!
今儿我去买米,半道上就被几个泼皮拦住,
硬说……硬说姑娘你……”她说到这儿,脸涨得通红,似是不好意思说下去。
薛宝钗心头一沉,语气却依旧平静:“说吧,他们说了什么?”
莺儿咬了咬牙,低声道:“他们说,姑娘你迟早是吴大人的人,
还说……还说若姑娘不识抬举,就要烧了咱们这院子,让咱们无处可去!”
她说到最后,眼泪都快掉下来,“姑娘,咱们可怎么办呀?
那吴论分明是条饿狼,哪里肯放过咱们!”
薛宝钗闻言,唇角泛起一抹冷笑,眼中却燃起一簇怒焰。
她站起身,缓缓踱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夜风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她低声道:
“烧院子?好大的口气。
他吴论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如此嚣张。”她顿了顿,转身看向莺儿,“你怕不怕?”
莺儿一愣,忙摇头:“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
只是……只是咱们如今势单力薄,若他真要硬来,咱们……”
她声音渐低,显然底气不足。
薛宝钗目光微闪,沉声道:“势单力薄,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思来想去,如今还愿意和自己走动,能帮到自己的,就只有林黛玉了。
她落难至此,林黛玉竟还记得托人前来照顾她,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自然是铭记在心的。
想到此处,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提笔蘸墨,给林黛玉写了一封信,
将自己在这里的遭遇和困境一一诉说,
说自己被迫为吴论妾室,拜托林黛玉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务必想办法解救她脱离苦海。
写完信,她细地将其封好,心中却明白,以目前的情势,这封信想要在三天内送达京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必须另寻他法。
思来想去,她决定从吴论的妻室于夫人入手,希望能借于夫人的力量阻止吴论纳她为妾。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流放的苦楚她都熬过来了,
如今只是要给一位县令,而且是新科进士的官员做妾,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但她心中清楚,吴论因为过去和薛蟠的过节,
即便勉强同意纳她为妾,也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不会善待于她。
她就算落到如今的境地,如果要做妾,也是能给更贵重的人做妾。
与其屈居人下,受尽屈辱,不如再忍辱负重一番,为自己寻一条更好的出路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吴论如约而至,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薛宝钗站在院子中央,目光冷冷地看着吴论。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袭极素净的衣衫,连平日擦得干净的簪饰都未佩戴,再添上三分憔悴,越发显得孤苦伶仃。
她那双平日深藏不露的眸子里,却早已风起云涌,似有千般算计盘旋其中。
吴论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一身崭新的红色绸缎衣服穿得板板整整,鼻子微微仰着,高傲地扫视四周,眼神肆无忌惮地停留在薛宝钗身上。
他志在必得,甚至在心底暗暗讥笑薛宝钗的不自量力。
又想到自己如今也算又做一回新郎官了,好不高兴。
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子,还想和他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
“薛姑娘,时辰到了。”
他的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一抹虚伪的笑,像是一只准备吞食猎物的猎豹,
“这是我亲自给你选的的喜轿,就停在门外。
我县令亲临,迎你做妾,诚意已经十足。
姑娘虽不情愿,但也应当明白,如今这世道,强者为尊。
若姑娘识趣,那轿子便是姑娘安身立命的去处;否则——”
他顿了顿,将手放下,斜睨着她,眼中是赤裸裸的威胁,
“否则,这院子怕是也做不了薛姑娘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薛宝钗垂下了眼睑,沉默片刻,竟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没有一丝柔弱,反而带着几分讥刺,几分锋芒。
“一间破败院子而已,吴大人迟迟不肯动手,是想让我主动献身吗?”
她的话不轻不重,却将挑衅摆明在了桌面上,
“只可惜这世上,谁用力过猛,谁便是输家。
吴大人不如先冷静片刻,听听我今日为您准备的‘好戏’。”
吴论闻言,脸色当即铁青。他冷笑一声,目光凌厉,
“薛姑娘!到了这地步,还敢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薛宝钗缓缓抬起眼帘,眸光灼灼如火,直直逼向吴论。她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忽然扬声唤道:
“莺儿,把人请出来!”
门口站着的莺儿急忙转身,提起轻快的脚步跑进侧院。
不多时,便见四五名粗壮的汉子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从侧院走出。
这妇人头戴珠翠,眼尾微挑,满脸倨傲,便是吴论的正妻——于夫人。
吴论看到于夫人,脸上的神色一滞,眉头顿时皱紧,
“你竟敢惊动夫人?!薛宝钗,你是活腻了!”
薛宝钗却毫不在意,反而迎着吴论的怒火,向前一步,目光直接落在于夫人身上,仿佛吴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
“于夫人,”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急不慢的从容,
“您看,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偏偏吴大人想纳我为妾。
妾室能否入门,理应由正室把关。
夫人可您的面子里,也被他这样轻易冒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