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早几日便差遣心腹之人,携重金打通关节,在这岭南县城里为薛宝钗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那院子虽不及京中宅邸气派,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院中几株木棉树郁郁葱葱,掩映着雕花窗棂。
薛家商号遍布天下,此地自然也不例外。
待薛宝钗踏入院门之时,管事一眼认出她来,慌忙迎上前去,躬身作揖道:
“大小姐到了!一路辛苦,快请进屋歇息!”
薛宝钗环顾四周,心中略感安定。
她知道,即便如今薛家落魄,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父亲在外经营多年,留下的财富和人脉足以让她在此地安身立命。
那吴论纵然是此地县令,又能拿她如何?
念及此处,她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全然不将吴论的警告放在心上。
然而,乐极生悲,就在薛宝钗安顿下来的第三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砸在她头顶。
原来,薛蟠在京城又闯下滔天大祸——他当街打死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裘大人的独子。
想当初,薛蟠在金陵仗势欺人,打死人命也是常有之事,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最终都被贾雨村等人草草了结,无人敢追究。
如今,他依旧改不了那骄横跋扈的性子,以为在这片土地上,依旧可以肆无忌惮。
岂料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为他遮掩。
裘都御史震怒,当即下令捉拿薛蟠。薛蟠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锁拿归案。
与此同时,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吴论耳中。
他并通过京城岳家打探到确切消息,不禁抚掌大笑,心中暗道:
“天助我也!”
他想起那日薛宝钗在他面前的淡定从容,心中怒火翻腾,
如今薛家唯一的靠山倒了,看她还能如何在他面前逞强!
思及此处,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冷笑道:“薛宝钗,这回我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傲气!”
此时的岭南,宝钗尚不知晓薛蟠的噩耗,还在为安顿之事奔忙。
这一日,薛宝钗依律前往县衙报到。
吴论一见她,便想起她先前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愈加不快。
他存心要羞辱她,故意寻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刁难,一会儿嫌她手续不全,一会儿又挑她举止不当。
薛宝钗虽心中不悦,却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按着他的要求一一修改。
吴论见薛宝钗如此忍让,愈发得意,慢悠悠地说:
“薛姑娘,如今你已不是千金小姐,而是流放之身。
与其这般辛苦奔波,不如……”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带着几分轻佻与贪婪,“做本官的外室,岂不比你四处寄人篱下强得多?”
薛宝钗闻言,脸色微变,却依旧强作镇定,冷冷道:
“吴大人慎言!民女虽落魄,却也容不得这般羞辱!”
吴论斜倚在官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神轻佻地打量着薛宝钗。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薛小姐,真是可惜了你这般容貌,如今竟沦落至此。”
薛宝钗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大人说笑了,流放之人,何谈容貌。”
吴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薛小姐何必自谦?”
薛宝钗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与吴论的距离:“大人今日叫民女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吴论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薛小姐,本官也不瞒你,你哥哥薛蟠在京城犯了事,如今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判了秋后问斩。”
薛宝钗脸色骤变,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她紧紧攥着衣袖,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不可能!我哥哥…他怎么会…”
吴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悲悯的样子:
“哎,薛小姐,本官也觉得可惜。想当年,薛家也是何等风光,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不过…” 他话锋一转,“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薛宝钗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大人此话何意?”
吴论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薛小姐,你若愿意跟着本官,本官同科进士,可是有很多现在都是当朝高官,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外室,我便可修书一封,或许还能为你哥哥求得一线生机。”
薛宝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用力挥开吴论的手,后退几步,语气冰冷:
“大人这是何意?”
“做我的外室吧。”吴论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两个字,眼中满是贪婪,
“薛小姐,你也不必觉得委屈。本官虽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将来前途无量。
你跟着我,总比在这穷乡僻壤受苦强。”
薛宝钗怒极反笑:“吴大人,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可是嫌弃我薛家,主动退了婚。
如今我薛家落难,你却想趁火打劫,真是好大的胆子!”
“哼,”吴论脸色一沉,
“薛宝钗,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初就是你们薛家故意刁难我,才让我从板上钉钉的一甲进士,落入三甲。
你哥哥的命可就在本官手里,你若是不答应,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吴论一直认为,若不是薛家当时在殿试前把他赶出客栈,让他考前不能好好休息,自己一定会挤掉苏旭,进入一甲,那么苏旭如今的风光就都是他的了。
哪里会和现在一样,只能做偏远之地的一个县令。
想到这里,吴论斜倚在太师椅上,手里转动着一枚玉扳指,眼神轻佻地在薛宝钗身上逡巡。
往日里,他只觉得这薛家大小姐端庄有余,妩媚不足,如今落魄至此,
反倒生出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让他心中那股被轻视的怨气,渐渐转化成了一种扭曲的征服欲。
“薛姑娘,”吴论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如今你那哥哥薛蟠犯下死罪,薛家怕是自身难保,你一个孤女,在这举目无亲之地,可想过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薛宝钗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静:“多谢大人关心,民女自有打算。”
吴论嗤笑一声:“打算?什么打算?靠你那点微薄的积蓄,又能支撑多久?
这世道,女子孤身一人,寸步难行。不如……”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薛宝钗,“不如你跟着本官,本官自然会护你周全。”
这番话说的露骨,薛宝钗如何听不出其中意味。
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道:
“吴大人说笑了,民女虽是流放之身,却也并非毫无廉耻之人。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吴论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
“薛宝钗,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薛家大小姐吗?
如今你不过是个流放的罪人,本官想要你,你还能拒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