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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明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柳如萱惨白的脸。

卫骁铁钳般的手按在她肩头,长剑一闪,在白皙的手腕上割出一道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还未等她喊出声,微末已蘸着莹白的玉露,轻轻点在了伤口上。

“啊——!!”

柳如萱猛地仰头,拼尽全力却挣扎不了一点,她额上青筋暴起,瞳孔紧缩到针尖般大小。

那玉露一沾血肉,竟如活物一般渗入肌肤。

在伤口处先是泛起诡异的青紫色,随即皮肉如沸水般翻涌,溃烂的腐肉中流出黄脓,混着血水蜿蜒而下。

溃烂的肌肤飞速蔓延,所过之处肌肤塌陷,露出森森白骨。

微末退后半步,声音轻如柳絮,“贵人不急着死。”

“你十岁那年,继母将你推入冰湖,若不亲眼看着她伏法,你怎能瞑目?”

柳如萱疼得嘴唇泛白,冷汗浸透了衣衫,“你…暗中……调查我?”

微末只轻笑着,欣赏她的痛苦不语。

何须调查?

前世,柳如萱借着苏晚昭爬上妃位,给她那继母按了个通奸的罪名,柳家主母被腰斩,两个嫡亲妹妹被做成人彘,在她宫殿的暗室里摆了三日才咽气。

这女人从来都不是善茬。

她永远记得,前世冷宫里,柳如萱就是在这样的数九天,往她破败的床榻上泼了一盆又一盆冰水,也记得只要她闲来无事,便会用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刺入她指尖。

根根刺到根部,她手指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毒疮。

以折磨她为乐,换取苏皇后满意。

那时的她,不就是这样欣赏自己的吗?

“啊!…杀了我,杀了我!!”

柳如萱的惨叫已不成人声,溃烂血肉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微末转身,“卫统领,将人带去暗室。”

“记得每日浇一次盐水,别让她死得太快。”

钱嬷嬷从暗处闪出来,走在卫骁前面带路。

夜空不知何时又飘了雪,老嬷嬷提着昏黄的灯笼,老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卫骁,你可会觉得娘娘太狠心?”

卫骁提着柳如萱后颈,像提破布口袋般拖行在雪地上,昏迷的女子四肢软垂,溃烂的手臂在雪面拖出蜿蜒血痕,转眼又被新雪掩埋得无声无息。

他想起战场上的种种,想起自己深入敌营时,若他怜悯求饶的北戎首领,估计早就被赶来的救兵五马分尸了。

狠心?

小侍卫轻笑一声,“对敌人手软,是愚善。”

柳如萱明目张胆想要她的命,若她还手下留情,他反倒觉得不可理喻了。

钱嬷嬷嘴角微不可察地松了松,深宫是吃人的地方,别看如今陛下待丫头极好,但帝王若怒,转眼便能横尸遍野。

就像柳府,哪有一丝辩白的机会?

丫头一路隐忍着走来不容易,她怕连最初的人都变了忠心,那她必定会慢慢地孤立无援,直到寸步难行。

还好,王府旧人都未变。

暗室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开启,这里是先皇后囚禁奴才的地方,里面摆着一副绞刑架,架上缠着两指粗的铁链。

卫骁利落地将人吊上去,铁链扣住溃烂的手腕时,带下一块腐肉。

“嬷嬷,盐水。”

“哎。”

钱嬷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小厨房。

回来时,手里的铜盆雾蒙蒙地冒着寒气。

卫骁接过还带着冰碴的盐水,一股脑的顺着柳如萱前襟浇了下去。

柳如萱被激起一丝神智,一声尖叫没喊完,就又昏死了过去。

两人锁好铁门走了出去,一时都站在门前,怔怔地望着鹅毛般的飘雪。

那时还在王府,她们三人就整日挤在一处,如今虽换成了仁明殿,但终究并未人非。

钱嬷嬷忽然往卫骁怀里塞了个油纸包,摸起来还热腾腾的,“娘娘让给的,说你最喜吃甜。”

打开后,竟然是三块裹着糖霜的蜜饯。

青年怔住,银甲下的肩线微微颤抖。

他取出一块塞进嘴里,甜丝丝地直奔肺腑。

那样急切地斩杀北境首领,又急切的一路奔回京城,兴许就是贪恋这一口甜糯的蜜饯吧。

青年怔怔地想,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两人相视一笑,似又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次日午时三刻,柳府三十六口悉数跪在菜市场的行刑台上,柳斯穿着素白囚服,望着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狂笑,

“如此暴君,栖梧要亡矣!”

监斩官眉心一跳,忙扔下火签令,柳斯却突然挣开衙役,仰天凄厉地嘶吼,

“柳府三十六人今日含冤而死,我柳斯定以冤魂祭先帝,让他即便化为厉鬼,也要诛杀这个赵氏不肖子孙!”

刽子手连酒都未来得及喷,急忙落下砍刀,头颅骨碌碌滚到雪地里,惹周遭百姓哗然退散。

“听说是柳大人持凶要刺杀陛下。”

“放屁!一个念酸书的文臣,有那胆子?”

皇宫。

内阁阁老脚步匆匆,直奔垂拱殿而去。

“老臣谢道清,求见陛下!”

德安快步入内通传,见赵晏微微点了下头,才将谢道清好生请进了殿中。

谢道清是三朝元老,上回选秀,她的孙女就在其中,是为谢明姝谢常在。

谢道清本就对孙女只得了个常在心有不满,如今借着柳斯满门抄斩,打算和这位年轻的新帝硬碰硬。

赵晏正伏在龙案上批奏折,余光撇了撇殿门方向,算算时辰,谢道清还算来得晚了。

柳斯是谢道清门生,可以说是被谢道清一手拉进官场的。

谢道清紫袍玉带,大步跨入殿中,他昂首站在龙案前,竟连礼都未行完,只随意拱了拱手,就出声质问,“陛下,老臣斗胆一问,柳斯何罪之有,竟被满门抄斩?”

“行刺谋逆。”赵晏朱笔未停。

谢道清面色一沉,“柳斯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行刺谋逆?”

“况且他只带了十几个贴身随从,这是不是太过荒谬了?”

“谢阁老。”赵晏终于搁下笔,抬眸看他,眼底带着摄人的寒意,“你在质疑朕的决断?”

谢道清胸膛剧烈起伏,却仍挺直脊背,“老臣不敢,只是此案疑点重重,陛下如此草率就覆灭了柳府,只怕会令天下读书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