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警署总部
缉伏三队办公室
窗外的阳光已经爬上了警署老旧的铝合金窗框,将百叶窗的条纹投射在磨砂玻璃门上。
刘心宇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干燥的热风,袖口沾着外面飘来的梧桐絮。
“又熬夜了?”他看着蜷在电脑椅里的周子皓。
法医报告和现场照片散落在对方腿上,眼镜片上还沾着一点咖啡渍。
周子皓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断断续续的声响:“监控视频解析到凌晨四点……咖啡在桌上,可能凉了。”
刘心宇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摘下被汗水模糊的银框眼镜。
桌上摊开的案件报告被空调冷气吹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现场照片。
“《出租车司机王志强涉嫌故意杀人案》……”
他轻声念出标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被咖啡烫出的焦黄痕迹。
“查到什么了?”刘心宇啜了一口冷咖啡,杯底的糖粒已经结成硬块。
周子皓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死者张建国,42岁,城运出租车公司运营总监。今早六点被晨跑邻居发现倒在私家车库里,后颈一处致命伤。”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监控拍到凶手穿着出租车司机的制服,但……”
“但什么?”
“画面里始终没有拍到正脸,就像……”周子皓顿了顿,“就像他早就知道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刘心宇走到窗前,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远处建筑工地的塔吊正在缓慢转动。
“王志强呢?”
“没有证据,抓不了。”周子皓的键盘声停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舒芮带着一身热浪走了进来。
她脱下沾满灰尘的皮夹克,发梢还粘着几粒细小的沙砾:“技术科刚发来报告,凶器上提取的指纹匹配度78%,还需要……”
“不用了。”刘心宇折起那张被手汗浸软的案件报告,塞进风衣口袋,“去王志强家。带上现场勘查箱。”
空调外机突然发出沉闷的嗡鸣,在某个瞬间,那声音听起来像极了计价器不停跳表的声响。
哒、哒、哒……
永无止境地向前奔跑的数字。
就在打印机吐出最后一张资料时,办公室的百叶窗突然“唰”地一声被拉开。
“你们漏了最关键的一点。”陈默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出租车公司的排班表。
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刘心宇挑眉:“哦,哪一点?”
“凌晨三点。”
陈默将排班表平铺在桌上,指尖轻轻点在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名字上,“王志强上周的排班记录被修改过。原本该他休息的周二,却有人用他的工号登录了计价器系统。”
舒芮凑近查看:“这意味着……”
“意味着案发时他的计价器在城东载客,而死者却在城西遇害。”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完美的远程不在场证明。”
城北旧区
志强出租车行
烈日炙烤着“志强出租车行”的褪色招牌,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刘心宇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
院子里弥漫着机油和轮胎橡胶混合的刺鼻气味。
王志强正蹲在一辆老式出租车旁,手里的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排气管,金属碰撞声在热浪中格外清脆。
“王师傅。”刘心宇的皮鞋踩在发烫的水泥地上,惊起几只躲在车底阴影里的麻雀,“关于张建国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扳手的敲击声戛然而止。王志强缓缓直起身,工作服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
他转身时,刘心宇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结着新鲜的痂。
“张建国死了?”王志强用沾满油污的手背抹了把脸,指关节上还留着上次抗议时被防暴盾牌刮伤的疤痕,“老天开眼。”
院角的槐树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下的阴影里,手里捏着一片被晒得卷边的纸片:“王师傅,能解释下这个吗?”
纸片上印着城运公司的logo,是一张被撕碎的加班申请表,日期正是案发当天。
王志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公司强制要求的,说最后三个月要给新人做培训。”他踢了一脚晒得发烫的轮胎,“教那些机器怎么抢我们饭碗。”
刘心宇蹲下身,手指抚过出租车门框内侧——那里用圆珠笔刻着十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新的一道旁边写着“老陈”。
“陈德海?”刘心宇想起档案里那个上吊自杀的司机,“你们车队的?”
王志强突然抓起抹布狠狠擦挡风玻璃,灰尘在玻璃上划出凌乱的痕迹:“他开了二十年出租,最后连胰岛素都买不起。”
抹布擦到某处突然停住,玻璃上倒映着他扭曲的脸,“张建国在发布会上说,这叫……产业升级。”
王志强的指节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道泛白的擦痕,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陈死的那天,张建国在台上说——‘科技不会等待落伍者’。”
刘心宇的目光扫过车门内侧的刻痕,每一道都代表一个离开的司机。
最新的一道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老陈”,笔迹用力到几乎划破铁皮。
“所以你杀了张建国。”陈默的声音从槐树阴影下传来,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王志强猛地转身,扳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你们有证据吗?”
刘心宇从风衣口袋抽出那张被汗水浸软的案件报告,轻轻摊在引擎盖上:“城运公司的后台日志显示,案发凌晨三点,有人用你的工号登录计价器系统,伪造了载客记录。”
他指尖点了点报告上一行被红笔圈出的数据,“但真正的漏洞在这里——登录Ip是你家的路由器。”
王志强的瞳孔骤然收缩。
舒芮从勘查箱里取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片染血的创可贴:“你虎口的新伤口,和凶器上的血迹dNA匹配。”
她抬头看了眼槐树,“我们在树下找到了被撕碎的加班申请表,拼起来后发现——案发当晚你根本不在公司,而是请假去了城西。”
一阵热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王志强突然笑了,笑声干涩得像生锈的引擎:“你们查得挺细。”
他甩开扳手,金属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没错,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