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直接切断源头!一劳永逸!
否则皇帝一直生孩子,他们一直去杀,永远也杀不干净!
而且,恐怕他们刚杀死太子云濯和叶青雪,转眼就会被皇帝的侍卫包围,说他们弑兄,不配为人,手起刀落,将他们杀个干净!
这种事情皇帝不是没有做过,先前宁鸿羲和柳青河的下场,就摆在那里。
纪明薇这些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云洵却听明白了。
霎那间,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大锤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脑子里发出“轰隆”的声响,许久之后,才慢慢摸索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要弑父杀君!
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而且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弑父杀君,弑父杀君……
他们与太子夫妇之间,总有一死。但如果太子夫妇死了,父皇也绝对不会容下他们。
所以,他们当下只有一条路,除掉太子夫妇的同时,还要弑父杀君!
夜色深深,四周寂静,云洵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十分粗重,就响在他的耳畔,简直震耳欲聋。
忽然,侍卫在远处发出动静,云洵和纪明薇很快结束谈话,迅速收拾情绪、整理表情,出去询问怎么回事。
是管家过来了,说是宫中派了人来,请云洵入宫一趟,皇帝传召。
云洵眉头微蹙,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
已经很晚了,到了就寝的时间了。
管家说道:“是的,宫里的人说了,就现在。还说,皇上今晚晚膳吃得不多,应是胃口不佳,等着瑄王殿下您去为皇上解忧。”
云洵下意识看向纪明薇。
纪明薇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安心去吧,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甚至可以说还没有正式开始,王爷此去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只管好好开导父皇,不要让父皇郁结于心。”
就是,做好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其他别多说。
云洵点头,而后去更衣,纪明薇则让管家着人去准备好马车,云洵便趁夜进宫去了。
抵达御书房的时候,他看到皇帝在批阅奏折,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而且似乎身体确实不大好的样子。
“方才儿臣在外边,听怀福公公说,父皇这两日身体不大好,父皇可请太医来看过了?父皇何不早些歇息,保重身体要紧?国事是忙不完的。”云洵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老父亲的关心。
皇帝搁下手中奏折,看着云洵,重重地叹了口气:“朕的心事,并非太医可以医治。”
说着话,他起身朝云洵走来,把下跪行礼的云洵从地上拉起。
这对云洵来说,这是平生从未有过的事。
他生母位分低,且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发疯了,一直居住在冷宫中,连带着他这个皇子也不受待见,过得还不如个宫女。
少时连见父皇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是父皇和他有肢体接触呢?
“这几日朕一直在为小宝的事情忧心,外头的传言朕也听说了,朕这两日也在想,难道小宝的痴傻,当真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吗?太子当真不堪为储君吗?若放任事情长此发展下去,我大周将会步入怎样的境地?”
云洵想了想,道:“……父皇倒也不必这般忧心,或许将小宝送到乡下去,再不许回京,此事便可迎刃而解。”
皇帝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云洵愣了下,迅速低头。
“大周地广人多,皇家也不缺养一个孩子的粮食,可难道把小宝送到乡下去,我们就可当这警示不曾存在过吗?”
云洵只是低头,不言语。
皇帝又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朕去太子府的时候,你也在场。你瞧见了太子对朕是什么态度,他当真是越发嚣张跋扈……”
皇帝忽然握住云洵的肩膀:“朕思前想后,实在是忧心,皇儿,你可愿为朕分忧?!”
云洵霍然抬眸,看着皇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着,活像是受到了惊吓。
皇帝道:“上次朕见了舟舟,才知道外界传言都是真的,舟舟果真是神童不假。太子膝下的嫡长子,本该是舟舟那样的人物,如何能是小宝那般痴傻的孩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皇儿你便是不为父皇着想,也要为我大周着想,你是大周王爷!”
云洵明白他的意思了,或者说,从皇帝说出为他分忧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了。
但他还是说道:“但是父皇,太子他,他毕竟是儿臣的兄长……”
皇帝倏然沉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御书房外,夜色流淌,黑暗侵袭每一个角落。
……
太子府,书房里。
楚闲云说道:“余不言已经按照我们的要求,去瑄王府说话了。此后皇上又亲自传召了瑄王殿下。而这两天,瑄王妃带着孩子们,去各位大人家里与他们的夫人吃茶、赏花。”
云濯略作沉思,说道:“瑄王妃的行为,是在告诉父皇,他们瑄王府的确有夺嫡之心,这会儿开始笼络朝臣了。”
楚闲云道:“瑄王妃聪明,让皇上知晓他们有夺嫡之心,皇上便会以为,他们会心甘情愿来对付太子府。”
云濯神色冰冷,道:“话说回来,瑄王夫妇想要除掉我与太子妃,却也是真的。”
楚闲云的目光也凛了凛,大业未成,危机始终存在,没有一刻胆敢掉以轻心。
虽然如今京都城中看似平静,但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
叶青雪虽然没在书房里,但是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她是知道的。
自从皇帝亲自带着瑄王夫妇以及朝臣,上太子府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厮杀”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然而,她的孩子对此一无所知。
在皇帝带着众人来到太子府,确定小宝是个痴傻的第二日开始,小宝每天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都是往太子府门外闯去。
好像太子府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他要逃跑。
有几次叶青雪不在,他趁嬷嬷小厮们不注意,竟偷偷往门外跑,要么大门、要么后门、要么侧门、角门,全都被他尝试了一遍,把小厮嬷嬷们吓得够呛,最终还是叶青雪把他逮回来的。
小家伙被叶青雪强势抱在怀中,没了自由,很不服气,直接一口咬在叶青雪的手腕上。
“嘶……”叶青雪倒吸一口冷气,毫不客气捏开他的嘴巴、撬开他的牙齿,但是手腕已经被咬出血来了。
她索性抱着孩子,坐在台阶上,扣住他,严肃地说道:“我是你娘,你怎么闹腾都行,但是伤害母亲是绝对不行的!”
如果他一直痴傻暴力,如果她终将年迈体衰,如果小宝一直不归,难道她要任由孩子长成一个可以随意伤害母亲的大高个吗?
所以,对这件事,叶青雪是零容忍的,教训一次他听不懂,那就两次,三次……一直到他知道不能伤害母亲,不能伤害旁人为止!
小宝不服气,还想扑上来咬,叶青雪则死死扣住他的身体,直到他哭了才松开他。
邢嬷嬷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
孩子难受不假,但是她知道,叶青雪比孩子还要难受几千几万倍。
云濯得知他们母子的矛盾,迅速赶过来,看到叶青雪手腕上的伤,眼中一片心疼,他让庄信把孩子强行抱走,又拿了药来亲自给叶青雪敷上。
对她道:“往后这种事情你让我去做,别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
叶青雪却笑道:“云濯,我今天很开心!”
云濯诧异抬眸,看到她脸上有笑,眼里却含着泪水,只听她继续说道:“小宝会躲开周围看护他的人,往门外跑了,这说明他有一点点智力了,以前他从没有这样的想法与能力,所以我很开心。”
云濯愣了下,而后起身,将叶青雪拥入怀中:“……确实很值得高兴,小宝会越来越好的,他在慢慢长大。”
叶青雪“嗯”了声。
夜深人静,夫妻两个哄着小宝入睡,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要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傍晚时分,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叶青雪离开的时候,总有些不舍,简直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了。
走到门口,她蓦地停下来:“我想今晚睡在他屋里。”
见云濯看过来,叶青雪认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他半夜会跑出去,只有亲自守在这里,我才放心。”
云濯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握住她的手,道:“可以,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就在他房间里守着他!”
小宝的床榻旁边,本就有床铺的,嬷嬷丫鬟夜间睡在此处,专门照顾小宝。
现在最大的那张床铺被让出来,且换上新的床单被子,云濯和叶青雪夜里便睡在这里。
躺下之后,叶青雪看了小宝的睡颜半宿,子夜时分才终于睡下。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大门开了,小宝从朦胧月色中走到她床边,白嫩嫩的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整个过程中,她都无法动弹,像被梦魇住了。
许久,小宝收回手,说:“娘亲,你放我走吧,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那触感是如此真实,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与昔日那个小宝无限重合,叶青雪猛地握住他的手:“你要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