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火已经灭了,靖王府的下人灰头土脸地立在院子里,等待着搜查结束。
清晨的风慢慢吹过来,瓦灰的天际渐渐露出一线霁白,天快亮了。
云濯的书房是重点搜查地方,不过在这里,他们没有搜查到先前藏进来的伪造的龙袍和玉玺。
“回禀瑄王殿下,书房什么也没有发现。”底下人来回禀。
云洵脸上没见丝毫变化,他道:“如此甚好,继续搜查其他地方。”
樊铁山却很不爽了。
对于一个王府来说,很多重要物件,都将存放在书房里,结果居然没有找到云濯造反的证据?
他不信邪,继续翻箱倒柜地找下去,比所有人都用心。
云濯站在光线明灭的地方,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云洵朝他看过去,只似乎察觉到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略略带着嘲讽的意味。
没过多久,搜查的队伍,终于来到后厨。
将厨房里面各种缸子的盖子揭开之后,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云濯、云洵和樊铁山,全都被请到后厨来。
微微的天光从天空洒落下来,落在那些璀璨的金银珠宝上,让这些东西更显璀璨夺目。
樊铁山大喜,终于抓住云濯的尾巴了,今天他要立下大功了,“靖王殿下,赃物在此,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怪你一直阻挠我们搜查,原来是将赃物藏到后厨来了,藏得可真好啊,居然藏在米缸里,靖王心思真够深沉的,一般人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好法子!
“但是可惜,还是被我们搜查到了!
“敢问靖王殿下,你若不是为造反,收买人心、豢养私兵,这些金银珠宝你搜罗来干什么!”
云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樊大人果然是带着污蔑本王的任务,来我靖王府的。才看到这两缸子的金银珠宝,就已经为本王想出罪名了!
“收买人心,豢养私兵,意图造反,真是每一个罪名都能将本王置于死地啊。”
樊铁山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他一个粗人,口才向来不大好,自认为在言语方面不是云濯的对手。
但是铁证如山,云濯还不承认,这就让他怒不可遏了。
他大步上前,抓起一把珠宝。
庄信急急提醒:“樊大人小心!”
樊铁山充耳不闻,现在抓到了云濯的把柄,他怎会轻易放过?
他将珠宝展示在众人面前,怒道:“现在铁证在此,靖王爷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敢说这些金银珠宝,不是你搜刮民脂民膏而来的吗?不是你仗着权势滔天,四处搜敛来的吗?
“如果这些金银珠宝来路干净,为何不将其放入王府库房,而是藏在后厨这等地方?”
“是啊是啊,为何藏在后厨的缸子里?”外边的侍卫们,交头接耳起来:“这不就是因为心中有鬼吗?”
“我们瑄王殿下原本还想证明靖王爷,没有造反的心思呢,结果现在……哎,靖王辜负了我们瑄王的信任!”
“可不是吗?皇上让我们瑄王来搜查靖王府的时候,我们瑄王还和皇上保证了,靖王爷不可能会想要造反!”
“瑄王如果没有如此信任靖王爷就好了,现在不知道瑄王得多失望伤心!”
“其实靖王爷想要造反,是有迹可循的吧?他先前是太子,却惨遭废黜,好不容易洗刷冤屈,却不能复位太子,他一定很愤怒!”
“……”
这些言辞,好像故意为之,叫大家听到,以此坐实云濯暗中收敛钱财,只为豢养私兵,然后造反的罪名。
云洵走到云濯面前,紧皱眉头,很是痛心疾首:“靖王兄,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你解释啊!只要你解释,我一定会相信你!”
云濯挑眉看他:“这当然不是真的!”
云洵几不可见地怔愣了下。
而樊铁山则瞬间怒火高涨,认定云濯在睁眼说瞎话,证据如此确凿了,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说……
庄信提了两只灯笼快步进来,照亮那两缸子的金银珠宝,也照亮了珠宝里面的东西——沈皇后的凤牌,定王云池的腰牌,以及他们的密信。
“樊大人都亲手把这些珠宝拿起来了,难道看不见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吗?”庄信说道。
“什么?”樊铁山大惊失色,把那些凤牌、腰牌和密信拿出来查看,发现全都是属于沈皇后和云池的东西。
是他们暗中各处搜刮钱财,各处收买人心,试图逼宫造反。
里面还有几个大臣的回信——当然,这几个大臣早在昨晚逼宫结束之后,就被皇帝命人处决了。
“樊大人莫要随便动手啊!”庄信再次提醒。
樊铁山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东西,都是沈皇后和云池之物,心中落差极大,又愤怒了,直接反驳庄信:
“怎么,庄大人这是担心我弄坏了这些东西吗?我虽然是草莽出身,但不至于分不清轻重!”
他转而又怒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些都是沈皇后和定王的赃物,为何会藏在靖王府后厨?靖王爷为何不上报朝廷?上交国库!难不成靖王爷是想要私吞?”
庄信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真是什么理由都能被樊铁山此人想到了!
这人为了证实他家王爷有造反之心,真是掏空脑袋,无所不用其极!
庄信懒得搭理他,后退了。
云濯笑了,不急不慢地开口:“沈皇后和定王逼宫造反的事情,是昨晚发生的。而在此之前,本王被洪流卷走,昨晚上才接应到雁鸣关来的将士,入宫救驾。
“待昨晚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本王已经身受重伤,说话都困难,紧接着又被父皇降罪,困在靖王府当中,根本出不去。
“本王当时实在太伤心了,又身中剧毒,故而没有想到这些金银的事情。回来之后,又一直躺在床上,故而把此事给忘记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皇后和定王为防旁人将这些金银珠宝被偷走,故而在这些金银珠宝上面,洒了剧毒。”
云濯故意停顿一下,看向樊铁山:“本王一直想着,找个大夫研制出解药,再上交国库的,只可惜这两日的事情太多,本王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你们就搜罗过来了。
“嗯,刚才庄信几次提醒樊大人,莫要触碰这些金银珠宝,就是这么个理由。
“之前本王几个手下也中毒了,戴着手套才把东西暂时存放到这里来,我们也没有解药的。”
云濯说后面几句话的时,语气很是无辜,表情亦是相当的人畜无害。
樊铁山大骇,立即去看自己的手,掌心居然已经开始变色,变成黑色,痒意和痛意,慢慢从掌心中弥漫出来。
他急忙扔掉手中东西,可是手掌的疼痒却越来越强烈,而且黑气正在不断往胳膊上弥漫。
云濯道:“先前本王几个手下,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自断臂膀,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他叹息摇头:“樊大人才刚刚当上殿前司副指挥使,就要断掉臂膀,实在太可惜了。但是比起失去性命,失掉一条臂膀又算得了什么呢?”
樊铁山脸上血色尽失,他看看云濯,又求救地看向云洵,并且抬手往自己胳膊处点了几处大穴,防止毒素蔓延全身。
可是没用,手掌变得越来越黑,在疼痒过后便是发麻,他一只手都在抖,仿佛根本控制不住了。
“瑄王殿下,救救卑职,卑职不愿意失去一条臂膀,卑职还要靠着这条臂膀,为皇上效力啊!”樊铁山冲到云洵跟前急急说道。
云洵道:“本王这就派人带你出府去找大夫,只是本王担心,还未找到大夫,樊大人的胳膊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便召集几个侍卫上前,要他们护送樊铁山去找大夫。
云濯只是冷漠地看着,并没有阻止。
但是樊铁山刚走出后厨,就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把自己的右手砍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疼得他瞬间跪地。
他汗如雨下,咬牙忍着:“断掉一只臂膀又如何?留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随意点了一个侍卫,上前为自己包扎断臂、止血。
他们都是时常外出行动的人,所以身上带着金疮药,可以很好地止血。
云濯立在原地,颀长的身姿透出无限的清冷,看着樊铁山如此下场,他轻轻哼了一声。
云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有了几番计较,但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金银珠宝既是沈皇后和定王的赃物,我这个做弟弟的就放心了。”
云洵笑着,胖脸显得很敦厚。
“想来搜查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没什么地方可再搜的了。樊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却有一侍卫忽然上前:“瑄王殿下,属下听闻,灶膛和烟囱也是很好的藏物之地。既然已经到后厨了,不如再查查这两个地方。”
没等众人反应,那侍卫已经大步上前,朝灶膛伸出手去,而后又朝旁边的汤罐灶伸出手去。
当着众人的面,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铁质盒子!
一刹那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云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