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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修以肉身通天。

这句概括可谓是相当准确。

通天所指代的,应该是修行者之于天象法则,从探索到掌握的过程。作为肉身一部分的心灵相,应当就是修仙者与天象法则建立联系的“桥梁”。

若以此为标准,就是轻易找出天象修行法和上界炼气法的不同,也能以此判断,谁才是真正地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像是凌霄榜前列的那几位,如今应当都是名副其实的“妖修”。

不过……

让姜墨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同样都是缝合体系的受害者,前代修士无一人能够走上的正确道路,为何如今却能逐渐涌现出这般多的天之骄子?

就在姜墨沉思之际,夜无泪却像是看穿了姜墨的想法。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下位面,为何被称之为下位面?

“其主要原因在于,登天阶梯的不完整。修行体系不完善,修行者便难登终极……

“修行体系的上限,通常就是位面的上限。灵犀妖域从未出现过第五境界的修行者,那么灵犀妖域就只能充当下位面。

“如若灵犀妖域有第五境界的修行者诞生,那整个位面都必将迎来升格,届时修行者们想要突破到第五境界的难度,就会相应降低。

“灵犀妖域尚未迎来升格。第四境界,就是修行者们,如今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既然第四境界的修行者们,其眼前本就无路,那又何来正确与错误一说呢?无非是后来者,踩着前人的脚印,看见了些许能够抵达终极的契机而已。

“而且,灵犀妖域目前大行其道的修行体系,在我看来,也不见得全都是错误的,至少在天道印的帮助下,灵犀妖域也出现了“伪五境修士”,不是吗?”

姜墨认真地听完了夜无泪的讲述,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夜无泪不愧是来自上位面的修士,在关于修行体系的理解层面,实在高了太多。

与此同时,姜墨也解开了他心中最大的困惑。

为何他在持有三枚天道印的情况下,依旧无法触摸到第五境界?原来这都是因为,他全程是在湍流中摸石头过河,根本就看不见彼岸,与脚下的路。

姜墨给夜无泪道了声谢,眼神也变得越发和善。

继而,他便把话锋转向了正题:“阁下既然愿意苦口婆心跟我们解释这么多,那么又为何还要纠结于‘是不是身处同一条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是否可以认为,阁下早在选择留在灵犀妖域的那一刻起,就已然不再是夜家的三公子,而是灵犀妖域修仙界的一位寻常散修,一位《玄渊王都》的高人气主播呢?”

夜无泪听言,忽而垂下了眼帘,似是在刻意隐藏他双眸中越发纠结的色彩。

是啊,就像他说的那样……

或许早在他选择留在灵犀妖域的时候,他就已然不再是血神教的教徒。况且,从一开始他对血神教、对夜家,就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待到将来灵犀妖域被血神教彻底掌控,难道他就能洗心革面,重回夜家做回人嫌狗厌的三公子吗?

他早已无法回头。

想到这里,夜无泪便抬起了头。

他的视线在姜墨和魏长风之间来回流转,接着沉声说道:“目前我所知晓的三处位面通道……除去已然彻底封闭的极北冰原,剩下两处分别在东海深处,以及西北荒漠。”

东海深处和西北荒漠?

姜墨和魏长风的表情,相继变得严肃了起来。

继而,魏长风便问道:“东海与西北荒漠皆是广袤无垠,要从中寻找到现实之锚,恐怕并非易事。夜公子是否知晓其具体方位?”

夜无泪遗憾地摇了摇头:“现世之锚乃是血神教机密,我作为受尽白眼的夜家公子,能知道这种程度,就已是极限,再详细的,我根本就没资格接触。

“以至于说,我都不是很确定,血神教高层是否真的只知道三处现世之锚的位置。”

姜墨面露难色:“如此,我们若想找到具体的坐标,岂非大海捞针?”

“师弟这‘坐标’一称,听起来倒是挺恰当。”魏长风适时地插了句嘴。

“想要找到现世之锚,其实也没有你们想的这般艰难。”夜无泪回答道,“现世之锚这种东西虽是世所罕见,但它拥有的某种特征,却是极易辨识的。”

说到这里,姜墨忽然想起当初某蝴蝶精所描述的,她误入极北冰原后的遭遇。

姜墨接着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阁下所言特征,莫非是指现世之锚的所在地,会出现表里相互重叠的梦境异象?”

夜无泪和魏长风皆是很诧异地看向姜墨。

“不错……”夜无泪点头道,“就像姜道友说的这样,只要有现世之锚存在的地方,都会受其影响,从而出现表里相互重叠的幻境空间。

“我们通常把这种空间,称之为‘迷梦走廊’。”

迷梦走廊,是受现世之锚影响而产生幻境空间,它横亘于表层和里侧的夹缝之中,任何涉足其中者,都很难走得出来……

有传闻说,穿越迷梦走廊,就能直接通过位面通道,穿越到其他的位面。

夜无泪表示,这则传闻其实是真的,但迷梦走廊就只是单向通道。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迷梦走廊是上位面修行者,进入下位面的必经之地。

本位面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闯过迷梦走廊,除非这位修行者,拥有超越本位面极限的修为境界。

经过夜无泪耐心的解释,姜墨和魏长风都对迷梦走廊有了大致了解。

魏长风接着便问:“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受到迷梦走廊影响的区域附近,就能找到现世之锚的具体位置了是吧?”

“是的。”夜无泪颔首道:“现世之锚并无实体存在于世,你们若是奔着找寻其本体而去,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

“故而,你们只需锁定迷梦走廊所在区域即可。

“第二处现世之锚位于东海,东海乃是蓬莱仙岛的势力范围,相信凭借蓬莱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现世之锚的具体位置。

“说不定,蓬莱仙岛早就发现了迷梦走廊……”

姜墨略作沉思,其实他也挺倾向于蓬莱仙岛早就发现了迷梦走廊,并把迷梦走廊当作了天然的秘境,以至于这多年来都秘而不宣。

这样就可以解释,夜无泪他们为何都是从极北冰原的位面通道,来到的灵犀妖域。

位于东海深处的现世之锚暂且算是解决,但这位于西北荒漠的现世之锚,又该如何寻找?

西北荒漠也是一片无人涉足的辽阔区域。

这里不但没有凡人聚居,就连修仙者都不愿在此久待。因为西北荒漠灵气极度贫瘠,仅存在一条能支撑修仙者开辟山门洞府的灵脉。

严格点说,这条灵脉属于昆仑山灵脉的分支,它位于西北荒漠的边缘,铸天城的势力范围内。

西北荒漠是真正的“死地”和“禁仙之地”。要想在这种地方,大面积搜寻迷梦走廊,注定会是件劳心伤财的项目。

况且,铸天城的神机百炼阁还是个难办的刺头。

话说到现在这个份上,姜墨和魏长风都默契地没有再追问,而是相继向夜无泪表示了感谢。

夜无泪象征性地经过一番客套后,却是自嘲道:“哎……我三度背叛夜家,这上界想来是已无我的容身之地……这往后,我就得倚仗二位了咯!”

魏长风客气地说:“夜公子乃金丹巅峰之姿,到哪里不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若是夜公子实在无处去,在下倒也可以做主,奉公子为我御法仙宗的客卿长老!”

“呵呵,这客卿长老就不必了啊。”

夜无泪拒绝了魏长风的好意后,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姜墨竟是在紧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兴许是回想起以往死在姜墨手里的感觉,他不禁心头一冷,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他便主动发问:“姜道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墨收回目光,笑眯眯地反问道:“不知夜公子能否再仔细讲讲,你这所谓三度背叛的始末缘由?”

夜无泪没能从姜墨笑眯眯的表情里,看出丝毫的情绪。虽说倍感疑惑,但他还是把事情经过重新讲了一遍。

第一次的背叛,是夜无泪在得知他被夜家视为弃子,再也无法返回上界的真相后,便对夜家彻底失望,决定按照自己的心意,在此方世界度过一生。

于是,夜无泪就通过某种隐晦的手段,在刺杀行动中假死脱身。

第二次的背叛,是夜无泪在得知,血神教大举入侵昆仑仙门,可能会导致岁月权杖停止对虚拟秘境供能后,唯恐“直播事业”被迫终结,便打算借刀杀人……

于是,他写信给姜墨和孟初染,委托他们相助于昆仑仙门。

第三次的背叛,是他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御法仙宗知晓后,会有生命危险,就试图用“现世之锚所在方位的情报”,和御法仙宗做场交易。

……

姜墨听完夜无泪的讲述,经过一番细细斟酌后,接着便问:“你……难道没有发现,你选择背叛背叛夜家的理由,是相互矛盾的吗?”

夜无泪和魏长风皆是被姜墨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满脸懵逼。

虽说夜无泪确实被问得一脸懵,他却并不觉得姜墨的问题很冒昧,反倒还莫名地有种“久逢知己”的感觉。

终于……终于啊!

总算不止是我感觉这沟槽的记忆,有问题了啊!

奈何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夜无泪必须设法解除姜墨的误会才行。就在夜无泪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魏长风就已经把这问题,替他问了出来。

“矛盾?莫非师弟……?”

姜墨看了眼魏长风,发现魏长风已然是摆出一副了然模样,笑了笑说:“就如师兄想的那般。”

见这师兄弟俩互相打哑谜,夜无泪心中更是急切,他连忙问道:“所以,二位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妈?”

姜墨回答道:“阁下的第一次选择背叛的理由,是因为你发现自已经无法通过紊乱的位面通道,回到血神教,故而得出你被血神教当做弃子的结论。

“这个理由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在于,你是究竟是如何发现,位面通道紊乱,已然无法通行的?

“极北冰原的位面通道暂且不论。

“你既然不知东海深处和西北荒漠的位面通道,具体坐标在何处,那你又是如何确认到位面通道无法通行的?

“就这个问题,我可以得出两种猜测。

“其一,是你从始至终,就只是知晓位于极北冰原的位面通道,剩下二者皆是你为保自身性命而胡编乱造出来的,试图借此诓骗御法仙宗。

“其二,就是你在刻意隐瞒位面通道的具体坐标……”

夜无泪越听,其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这倒不是心虚,反倒还认为姜墨分析得很有道理。他仔细想想,发现也的确是这么个逻辑。

在他的记忆里,

他发现位面通道陷入紊乱,无法通过位面通道返回上界的事实,就是他得出自身已然沦为夜家弃子的关键要素。

现在他明知有另外两处地方存在现世之锚,却不知为何,竟不知其具体方位……

若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在确认极北冰原的位面通道无法通行后,必定会去确认另外两处位面通道的状态。

就算不知道具体位置,那也理应会存在相应地寻找过程。

这个过程,却是缺失的。

我的记忆,果真有问题……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的识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夜无泪试图深度检视识海之际,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嗡鸣。下一刻,漆黑的幕布逐渐吞噬了他的视野,他就此昏厥了过去。

密室内,姜墨和魏长风的脸色纷纷转为阴沉。他们敏锐地意识到,夜无泪背后所牵扯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

与此同时,

深邃的夜幕中,响起了一声轻笑。

“哎呀,大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