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无泪为此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有位让他感到诧异的人,光顾了他的洞府。
来者便是血魂教圣使钟无间,此刻的他没有身着血魂教标志性的黑红长袍,苍老的脸暴露在外,他以往半白的头发,在岁月的蹉跎下,已经变作霜雪。
夜无泪见到此人时,顿感一阵心力交瘁。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尽管血魂教现今已然对这方位面,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血魂教毕竟是夜家的走狗,他们能够找到这里,也就是意味着夜家大概率……
等等!
为什么我总感觉这种情况,很眼熟呢?
钟无间看着满脸警惕的夜家三公子,心中也是倍感纳闷。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拜访了啊!有必要每次都摆出这副,如遇洪水猛兽般的作态吗?
“夜公子,我家教主有请。”
永夜真君夜无赦。
血魂教的创立者,亦是上界四大掌舵家族的合作者……咳,同一段介绍水三次,过分了啊!
反正就是,夜无泪又一次稀里糊涂地,跟随钟无间去面见了血魂教教主永夜真君。
……
“前辈的意思是说,您有办法替我摆平这件事情?”夜无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向着前方的无尽夜幕询问道。
雌雄难辨的声音在无尽夜色中响起:“夜幕与晚风,皆非本座所能驱遣。你命途中的阴晴圆缺,终究要看你掌中的那盏魂灯,能在这无边长夜里……燃到几时。\"
哈?啥意思?
夜无泪听得一脸懵逼。
就在他刚想出言追问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传音:“教主的意思是,他不会亲自出手替你摆平,只会给你提点建议,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呵呵,原来如此……
咱就是说,这讲话的方式,难道就不能简单点吗?
夜无泪勉力遏制着心中无语,试探着问:“这……敢问前辈,您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无尽夜色中传来轻笑:“在夜鸦的低语中,命运早已织就天罗地网,岂能容你全身而退?”
夜无泪这次好歹是听明白了后半句的意思,他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越发难看。
“呵呵,无趣的后辈。”深邃漆黑中传出兴致缺缺的叹息,永夜真君的讲话方式总算是变得正常:“就如今来看,你的身份已然是无法继续隐瞒……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保证御法仙宗在知悉你的真实身份后,不予以你为难,仍会选择放任你自由。所以,你就需要拥有一些筹码……
“以及,一个足以让御法仙宗对你产生信任的理由。”
夜无泪恭敬地向着无尽夜色的深处行礼:“恳请前辈,替晚辈指条明路!”
夜色中再度响起慵懒的轻笑,“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几处现世之锚的具体方位即可,好让他们能在现世之锚崩塌前,做足准备……”
现世之锚!?
夜无泪在听见这个词汇的时候,内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现世之锚,是固定位面表里两面的锚点,亦是位面与位面之间的通道!
如若擅自把现世之锚的秘密,告诉这方位面的修士……此等程度的背叛,将来若是被夜家、被血神教所知,他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前辈,我其实……并不知晓其他现世之锚的具体方位。”
“没事,本座会告诉你。”
-
几天前,姜墨借助他在惊蛰仙宗的些许人脉,浅浅地调查了一下,这位名为“猫的泪痕”的游戏主播。
根据姜墨所得来的线索,除去此人最初的来历不甚清楚以外,从他出道以来的相关履历,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游戏主播猫的泪痕,其真名叫做夜无泪,最开始做直播的时候,他就用的“夜无泪”这个真实名字,起初靠着“绝活酒剑仙”的噱头,也获得了不少观众的关注。
后来碍于某种原因,他在机缘巧合下,开创了一种名为“无泪流”的玩法流派后,瞬间爆火,几乎是要成为《玄渊王都》的头部播主之一。
姜墨也稍微了解些,这个所谓“无泪流”的玩法流派。
简单点说,这就是利用虚拟秘境的匹配机制,从而达成某种不用特别卖力地游玩,就能获得较高收益的独特玩法。
就是不知道为何,姜墨越看越觉得这个流派很熟悉,好像是那什么鸡什么爪……
更让人难崩是,观众们也都称呼他“泪哥”。
嗯?我为什么说“也”?
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夜无泪中途却是消失很久的时间,再出现在虚拟秘境时,他就已经是以“猫的泪痕”的身份。
……
此行前往御法仙宗是姜墨独自上路。
孟初染不太喜欢掺和修仙界的尔虞我诈,故而就在留在了家里精进绘画技艺。
姜墨倒也没有强求,反倒他乐得孟初染留在家里。因为等事情办完,他就可以直接使用“同心传送”快速回到惊蛰仙宗。如此,便能省去大量的返程时间。
可惜的是,他这个想法最后还是泡汤了。
临行前,孟初染也不知道从哪里把在外疯玩的某鲤鱼精给找了回来,然后就硬要让他带上鲤鱼精一起去御法仙宗。
于是,姜墨此行行程就变成了——先去御法仙宗办事,把事情办完以后,再沿着昆仑山脉去趟涂山,看看涂山玲珑的近况。
孟初染之所以让姜小渔跟着姜墨外出,是因为她想让姜墨带着姜小渔出去长长见识,别整天傻不拉几的,再者就是有锦鲤跟在身边,此行也会顺利很多。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理由。
途中姜墨通过简单的套话,便得知姜小渔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要记录孩子她爹在行程中的举止言行说是。
……
“我说小渔啊,我先前不是让你和小萤一起去涂山的嘛,你怎么没去呢?”
“我不想去!”
“为什么?你难道还在因为小时候的事,和玲珑怄气?”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那只狐狸……主人,你不知道,那只臭狐狸真的会吃鱼的!”
“呃……行吧。不过,这出门在外,小渔你是不能喊我主人的知道吗?”
“那、那小渔应该喊什么呀~”
“你觉得呢?”
“爹!”
三色花洞府的庭院前,孟初染目送踏上飞舟的父女俩,倾听着他们俩的欢声笑语,情不自禁地掩嘴笑了起来。
眼前的这幕场景,却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定格。
-
御法仙宗。
夜无泪现在有些坐立不安。
虽说他身为金丹巅峰境界的大修士,本不该表现得这般毫无气度,但这也不能怪他。
碰上眼下这副场景,换作是谁估计都不会太好受。
此时,夜无泪正待在御法仙宗执法殿的某间密室,密室内的环境相当晦暗,四周角落里都停留着各种刑具。
把他带到这里的御法仙宗修士,声称这里是会客厅,但夜无泪总感觉,这里是用于审讯罪犯的刑房……
夜无泪老老实实地坐在审讯桌旁,审讯桌上放置着一块强光晶石,光芒照在夜无泪略显紧张的脸上。在这昏暗的密室里,这光芒显得颇为刺眼。
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位身穿执法殿制服的修士,其面相看起来颇具威慑力,旁边还站着两位手持留影石的年轻女修。
这三位御法仙宗修士,皆有着金丹境界的修为。
不过,要说最让夜无泪感到忌惮的,还是那位靠在密室门边的魁梧青年,以及魁梧青年手里抓着的一卷金帛。
夜无泪认识此人。
灵犀妖域凌霄榜榜二、御法仙宗准执法殿殿主魏长风。魏长风手里拿着的,便是道蕴灵宝因果律书的投影。
呵呵……
我夜无泪什么档次啊?
值得凌霄榜榜二魏长风手执因果律书,亲自接见?
……
“小唯,可以开始了。”魏长风温和的声音响起,使得夜无泪更是正襟危坐了几分。
“好的,魏师兄!”
名叫邹小唯的女修,启动了留影石。
审讯开始。
“姓名?”
“夜无泪。”
“修为?”
“金丹巅峰。”
听到这个回答,负责审讯的彪悍修士,很是诧异地看了眼夜无泪,稍作停顿后,才继续问:“师承?”
夜无泪迟疑地回答道:“呃……现在的话,我应该算是散修吧。”
“啥叫算是?说清楚!”
“我现在,姑且算是脱离了原有的势力归属。”
“恁原先搁哪个门派混嘞?”
夜无泪眉头紧皱。
虽说他来到御法仙宗前,就已经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心理准备,但真要在这里提及真实来历,他还是感觉挺膈应的。
“必须要说吗?”
“必须说!”
“血神教。”
“血魂教?你是血魂教余孽!”
夜无泪急道:“我说的是血神教!不是劳什子的血魂教!”
“这血神教……啥来路啊?”负责审讯的彪悍修士冥思苦想许久后,接着便把诧异地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两位女修,“恁几个知道不?”
邹小唯和另一位女修都相继摇了摇头。
继而,彪悍修士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瞪向夜无泪喝道:“修仙界恁多门派,俺这儿都有册子记着!
“册子上没有?那要么是哪个山沟沟里蹦出来的歪门邪道,要么就是恁在这儿胡球扯!
“劝恁别搁这儿耍心眼!麻溜儿说实话!
“中不中!?”
夜无泪就相当纳闷:“不是,这不是会谈嘛?怎么搞得真像是在审讯我一样啊……”
身形彪悍的修士听言,顿时露出一副尴尬地表情:“不好意思哈,我职业病犯了。”
“呵呵,没事……那,我继续说?”
“夜道友请讲。”
事情谈到这个地步,夜无泪也只好是硬着头皮,把他的身份来历都和盘托出。在阐述的过程中,夜无泪心中始终都是忐忑的。
毕竟把这次算上,这就已经是他第三次背叛夜家、背叛血神教。
我曾三度背叛,这以后还能洗白吗?
……
“夜无泪,来自上界的金丹巅峰修士,是血神教四大家族之一的夜家三公子。”
此刻,已然坐到夜无泪对面的魏长风,把夜无泪吐露的相关信息,尽数整理封存后,温和地笑道,“阁下在上界拥有如此崇高的身份,为何甘愿屈居于下界?”
夜无泪看着眼前这位看似体态高大壮硕,却不失温文尔雅的修士,流露出极为复杂的苦笑。
他叹息道:“不论在哪个位面,人活在世上,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好比眼下,我本不愿暴露真实身份,奈何阁下却执意带着贵宗道蕴灵宝上门……”
魏长风笑了笑说:“如此看来,阁下是想和御法仙宗做一场交易?”
“不愧是凌霄榜榜二,竟能这般轻易地洞察人心。”
“称不上洞察人心,这不过在下的些许推测罢了。”魏长风谦虚地摆了摆手,接着便问,“阁下不妨坦言,想让御法仙宗帮忙做什么?”
听言,夜无泪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尽管他此行的确是来此解决问题的,但算起来顶多也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御法仙宗证明,先前给惊蛰仙宗的求援信,确实是他送的。
然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却极其高昂。
为了这么点小事,竟然就要用“现世之锚的具体方位信息”作为交换……虽说,夜无泪现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就知晓了现世之锚的所在方位。
反正就和前几次一样,一觉醒来,脑海里突然就多了些奇怪的记忆。
“夜公子。”就在夜无泪出神之际,魏长风温和的话音忽而响起,“依在下之见,你之所以会这般苦恼,是因为你想错了一件事。
“你所付出的筹码,不只是让御法仙宗给予你某些证明,还决定了你现在能否顺利走出御法仙宗,不是吗?”
夜无泪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眼前这人不仅会读心,还能用最温和的声调,说着最具威胁的话……问题是,他对此无可奈何。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吃瘪,现在他只是稍微做了个深呼吸,便平复了心情。继而,夜无泪摆出严肃的表情,沉声道:“现世之锚。这,就是我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