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霉味裹着铁锈气息钻进鼻腔,舒瑶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火折子的光在石墙上跳动,将那道黑袍身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张择人而噬的网。
她喉咙发紧,握着匕首的手渗出薄汗——这密室她前日才来过,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此刻却多了个活物。
\"你是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还是泄了丝颤。
黑袍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指节发出轻响,像是在调试某种机关。
等舒瑶的火折子烧到第三寸时,他终于缓缓转身。
兜帽滑落的瞬间,火光\"噼啪\"炸了个灯花,将那张脸照得清清楚楚。
舒瑶的瞳孔骤缩。
是李怀安。
可方才她明明用牛筋绳捆了这老匹夫的琵琶骨,堵了他的嘴,还让北山军派了三个好手看守——此刻他身上哪有半分被囚的狼狈?
玄色锦袍熨得平整,腰间玉牌泛着幽光,连被她扯乱的胡须都重新梳得整整齐齐,倒像是特意换了身行头来赴约。
\"舒姑娘果然聪明。\"李怀安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弦,\"我就知道,你见着那密图,必然要亲自来探这密室。\"
舒瑶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石壁。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前兆——方才在地道里她强撑着用了针灸术压制头痛,此刻药性正慢慢退去。
可更让她发寒的是李怀安的话:\"你根本没被我抓住?
那地牢里的是替身?\"
\"替身?\"李怀安低笑两声,指尖轻轻叩了叩身侧的石壁,\"这密室连通着二十三条暗渠,其中一条就通到相府柴房。
舒姑娘绑人的时候,可曾仔细看过那'李怀安'的耳后?\"他突然眯起眼,\"哦,对了,你当时急着联系石将军,哪有闲心检查。\"
舒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方才捆人时,那\"李怀安\"确实没怎么挣扎,只闷声哼了两下——原是个死士,被灌了哑药装的!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她压下翻涌的气血,匕首往前送了寸许,\"天影阁折腾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引我来这破密室?\"
李怀安没有接话。
他突然抬手按在密室中央的石桌上,指腹沿着桌沿一道极细的纹路滑动。
石桌发出沉闷的轰鸣,竟缓缓裂开,露出下方嵌着的青铜匣。
匣身刻满星图,锁眼处缠着半枚褪色的凤纹玉佩——那是舒瑶在天影阁老巢见过的标记。
\"当年先皇为保血脉,将一卷密诏封在此处。\"李怀安的声音突然发颤,像是要揭开什么禁忌,\"可他没想到,真正的秘密不是密诏......\"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癫狂的光,\"是这匣子里的东西!
能让百万大军不战而溃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长剑已出鞘。
寒光映得舒瑶的脸忽明忽暗,她闻到铁锈味更重了——是自己掌心的血渗了出来。
\"做个了断吧。\"李怀安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你若死在这里,石宇那小崽子就算查到什么,也不过是具冰冷的尸体。\"
舒瑶没有答话。
她盯着李怀安握剑的虎口——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练剑的痕迹。
这老匹夫藏得深啊,之前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遗老,原来竟是个练家子。
剑风袭来时,她本能地侧身翻滚。
匕首擦着李怀安的手腕划过,在他锦袍上割开道血口。
密室本就狭窄,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纠缠,石屑不断从头顶簌簌落下——也不知是打斗震的,还是这密室本就年久失修。
\"好个相府假千金。\"李怀安的剑势突然变猛,\"难怪能让石宇那小子动了真心。\"他话音里带着恶意的调侃,\"只可惜,你再能,也不过是个女人......\"
\"住口!\"舒瑶的匕首挑开他刺向心口的剑,反手划向他的咽喉。
她的太阳穴痛得像要裂开,额角的汗滴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李怀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状,攻势愈发凌厉。
剑尖擦过她的左肩,火辣辣的疼;又划破她的右腕,匕首几乎拿捏不住。
舒瑶咬着牙硬撑,突然瞥见李怀安袖中闪过一抹幽蓝——是毒针!
\"小心!\"石宇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舒瑶本能地后仰。
那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擦着她的耳垂飞过,钉进身后的石壁,发出\"噗\"的轻响。
她摸出腰间的解毒丹塞进嘴里,丹药的苦味在舌尖蔓延——这是她用现代配方改良的,能解百毒,可此刻精神力耗尽,药效怕是要打折扣。
\"你以为有石宇的残魂给你报信,就能赢?\"李怀安的脸在火光下扭曲成青灰色,\"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连实体都凝不成!\"他突然欺身上前,剑柄重重砸在舒瑶的肋下。
剧痛让她踉跄着撞在石桌上。
青铜匣被撞得晃动,匣身的星图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舒瑶的手指触到匣边一道凸起的纹路,突然想起现代考古资料里的星象图——这纹路,像极了二十八星宿的排列!
\"别碰那匣子!\"李怀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全是惊恐。
这声喊让舒瑶瞬间清醒。
她忍着痛扑向青铜匣,指尖刚碰到锁眼,李怀安的剑已抵住她的后颈。
\"你敢......\"
\"我敢。\"舒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往石桌撞去。
李怀安的头重重磕在桌角,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剑\"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滚进黑暗里。
密室重归寂静。
舒瑶扶着石桌缓缓蹲下,额角的汗滴在李怀安脸上。
他的眼睛半睁着,嘴里溢出鲜血,却还在笑:\"你以为......你赢了?\"他的手指微微抽搐,指向匣底,\"那匣子......有机关......\"
话音未落,石屑坠落的声音突然密集起来。
舒瑶抬头,只见头顶的石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几缕月光从裂缝里漏下来——是北山军到了?
可更让她寒毛倒竖的是,青铜匣突然发出\"咔\"的轻响,锁眼里的凤纹玉佩开始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李怀安的笑声越来越弱:\"这东西......见光就醒......\"
舒瑶猛地扯下外袍裹住青铜匣。
她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匣中传来的震动——那是活物的心跳声。
\"舒瑶!\"石宇的声音带着焦急,\"我在密室入口,你在哪?\"
\"我在中央!\"舒瑶大声应着,将青铜匣塞进怀中。
她弯腰扯下李怀安的腰带捆住他的手脚,可刚系到第二道,头顶的石壁\"轰\"地塌下一块。
碎石飞溅,她本能地护住胸口的匣子,却在转身时瞥见密室最深处的阴影里,有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她。
那是......狼?
李怀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舒瑶的鞋上:\"这密室......养了十年的......\"
\"闭嘴!\"舒瑶抽出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可她的声音在发抖——她听见了更多的脚步声,不是北山军的皮靴声,是爪子抓地的\"沙沙\"声。
石宇的身影出现在密室入口时,舒瑶正背靠着石桌,怀里的青铜匣烫得几乎要烧穿外袍。
她看见他腰间的佩刀闪着寒光,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北山军举着火把,可她的注意力全在密室深处的阴影里——那里,有八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缓缓逼近。
李怀安的血顺着她的匕首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暗红的花。
\"舒瑶?\"石宇的声音带着关切,可她却听见更清晰的、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
她低头看向李怀安,他的笑还挂在脸上,只是眼睛已经闭上了。
\"石宇。\"舒瑶的声音很轻,\"把火把都拿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密室深处的阴影,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带起一阵腥风。
而怀里的青铜匣,震动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