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听不见嘶吼的，只感觉有无数冰冷的细针，贴着地面滑过，钻进棉袍的每一处缝隙。
姜姚与黄忠佝偻着背，身子贴着假山处，一动都不敢动。他们屏气凝神，呼吸急促。
黄忠用手往天上一指，示意，转身逃跑，姜姚摇头拒绝，十二娘这几日一直神思恍惚。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表妹！”吴王嘴角扯出一抹冷战，他不动声色盯着对面的女子。
“殿下，你这一声范表妹，我可当不起。”十二娘敛住心中的愤怒，她抬起眼，硬刚道。
“表妹，你要如此见外吗？我们乃同一个太祖所出的亲戚。”吴王嘴角上扬，振了振衣衫，不急不缓说道。
“殿下乃皇亲，妾乃一介平民，妾不敢高攀。”十二娘不紧不慢打着哈哈。她拒了陆鸣婚事，吴王该恼。毕竟，她没剃头做姑子，她还惬意活在京中赚大钱。
吴王不愿跟她做口舌之争。他不动声色说道：“表妹，你得了一个宝贝。怎么的，要独享吗？”
十二娘心咯噔响了一下，她的目光在书房内巡视了一圈，她才强压住心中的愤怒，慢悠悠问道：“宝贝？殿下指什么？妾刚得了长公主殿下赐的桂花酒，莫非，殿下想要。”
“桂花酒！”吴王哑然失笑，他双臂撑在案台上，凑头过来，连声讥笑道：“桂花酒就是宝贝了？范表妹，你的眼界未免太窄了。”
十二娘不动声色移了半边身子，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她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吴王，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样。
“吾提示一下！表妹。”吴王嗤笑数声，他身子往后一仰，大嚷道：“一个小娘子！”
躲在假山里的姜姚大惊失色，她面色瞬间煞白，小娘子？吴王口中“小娘子”该不会是她吧？莫不是吴王得信，欲把她送入宫中。
“夏荷！”黄忠握住她的手臂，朝外指了指，示意她赶快走。
姜姚倔强的摇头。该跑也不是此刻跑。她还没存够钱，况且，吴王此次针对之人是她，她跑了，十二娘该怎么办。
哈哈哈！屋内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姜姚不得不屏住呼吸，继续凑耳听墙角。
“你笑什么？”吴王心中藏着隐隐怒意。
“殿下，妾笑你押错宝了。”十二娘憋不住了，她忍俊不禁摇头，她捂住胸口，止住大笑。
“什么？”吴王简直莫名其妙，不知范峥峥为何如此癫狂。
“殿下，我说你押错宝了。”十二娘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道：“陛下见过那女子，酷似李晚又怎么？又不是李晚本人，陛下不招人进宫去，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
为何？吴王沉吟，眼光狠厉盯着面前之人。他喃喃说道：“你指李三思？”
十二娘讪讪笑道：“对，陛下眼中有人了。宫中有传闻，陛下喜男色。”
“大胆，此事能议论吗？”吴王眼眸处一片漆黑。范峥峥越来越胆大妄为，什么话都敢捅出来说。
十二娘撇撇嘴，心里腹诽：谁提的。反正不是她提的。她莞尔一笑，眼神坚定说道：“殿下，妾不嫁陆哥哥。”她语气生硬，态度不容置疑。
“范表妹，陆鸣该告知你了吧？不嫁人，只能——”吴王笑得暧昧。他不相信。那个高门贵女心甘情愿去做姑子。
“殿下，妾知道你的谋划，此等谋划，妾不配合，你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十二娘思量过吴王的谋划。女子嫁他人为妇，后半生基本以夫君为天。她若嫁陆鸣，吴王拿捏住陆鸣，其实本质意义上就是拿捏住了她。她如若不情愿，不配合，陆鸣的性命与仕途通通归零。她不能害陆鸣，也不能害自己。
“范表妹，你不想活命了吗？”吴王冷笑。贞洁烈女，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殿下，谁规定女子不嫁人要丧命的？莫非是殿下规定的，这种流言，不知会不会传到长公主耳中，进而传到陛下耳中呢！”十二娘惨淡一笑，不亢不卑回道，她受够了皇权的倾轧，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嫁人？原来如此。吴王逼迫十二娘另嫁他人，十二娘不允。姜姚反复揣摩其中话中含义。吴王此人坏透了。十二娘心心念念之人是柳升呀。她心里早把吴王骂了千百次，还有，这该死的柳升，死透了吗？怎么不出来护一下十二娘。
“殿下，妾除了不能嫁陆哥哥。”十二娘缓缓站起，她声音低沉，进而循循诱导道：“妾还有其他用处。你看，高宁庄园，妾经营得有声有色的。殿下，你的钱袋子若漏了，妾都能将其补好。”
补钱袋子？姜姚皱了鼻子。十二娘还真慷慨。这种坏人，他活该穷一辈子，干嘛委曲求全为其填窟窿。
“喔！是吗？”吴王冷笑一声。他差那点钱吗？他的封地在杭州，一个足与京城抗争的富庶之地。
“喔，对，殿下不差钱。”十二娘意味深长笑道。“殿下，你不差钱，可权贵之间的隐私，殿下不想知道吗？”
吴王笑容逐渐冷了下来。范峥峥的提议过于诱人。他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十二娘凑近，莞尔一笑道：“殿下，妾能提供朝中重臣的第一道资讯，不过，妾也不希望殿下过多去干涉妾的生活。”
“说什么？”姜姚侧耳倾听，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她眉头紧锁，心里始终不安。
黄忠摇头，此处逼仄，两人头并头，肩并肩，他的嗅觉又异常敏锐，小娘子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香味直冲去他的天灵盖，他身体僵硬，他重重喘着粗气，无声问道：“你擦了什么？”
擦什么？姜姚简直莫名其妙，她顾不上回答。直摇手，示意黄忠安静。
“还有，那个酷似李晚小娘子，是妾的老朋友。希望殿下切勿骚扰之。”十二娘双手环胸，靠在屏风处，她信心满满，深知吴王心动了。
吴王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颜。“喔？真有这么像吗？表妹，何不如招来看看。”
“殿下！”十二娘冷冷打断了吴王的话。
“开个玩笑，表妹莫恼。”吴王玩味笑道。“表妹，你是不是蓄谋已久。见到此女子，就知道此女跟李晚一模一样。毕竟，汝宁姑姑跟李晚表姑曾是闺中密友。”
姜姚一怔，她不知所措盯着黄忠。十二娘真如吴王口中所诉的“蓄谋已久”之人吗？
之后所有声音皆如流云一般，再也没进到她耳中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