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铠手下有三员大将,王世珍、段祺瑞与冯国璋是也。
当年有位德国教官来天津“小站”兵营观操,出于客套用马鞭遥指三人背影说“此堪称北洋军中之杰啊”,这才有了后来“北洋三杰”的称号。
后来一些北洋旧人还对他们进行了形象化处理,即所谓的王龙、段虎与冯狗,王世珍在近代政治舞台上时隐时现,“神龙见首不见尾”故喻之为龙,而段祺瑞是常发虎威、冯国璋狗头狗脑,将他们比喻成虎、狗倒也算恰当吧。
对这三人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们徒有虚名,也有人赞他们为当世豪杰,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袁世铠以这些“北洋武备学堂”的老兵来做干部,是无法真的掌握先进军事技术的,只不过这些人头脑简单、对上级盲目服从,肯定比那些“喝洋墨水”的可靠罢了,而由他们训练出来的军队本质上仍旧是旧军,只是挂上了个“新军”的招牌而已。
靠这些人,可救不了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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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衙大门外,钦差专用的“四马绿呢大轿”就停在空地上,在周围则跟着十几名随行人员和两棚新军士兵。
而“陆军部右侍郎、会办练兵事宜、镶黄旗汉军副都统”段祺瑞就稳稳坐于轿内左侧椅子上,在他对面的则是心腹谋士徐树铮。
“哼,这陈绍常好大的架子啊?”
段祺瑞手指捻着山羊胡,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不满神色,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暴脾气,稍有不顺心的就会立即表达出来,这是在挑巡抚出来慢的理了。
徐树铮正在整理着手头的文件,听了这话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笑着安慰到。
“哎呦,我的大人呐。这前前后后也就不到十分钟,您总得给人家点准备的时间吧?好歹也是来迎接钦差嘛。”
段祺瑞一听这“钦差”二字,这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了,眼珠子一棱棱。
“屁的钦差,不过是载丰那群酒囊饭袋将我排挤出京畿所使出的拙劣手段罢了,不过他们这招用得够狠的啊,既能把我调走,又能趁机拉拢一下那个叫杜......杜啥来着?”
“是杜玉霖。”
“哼,不过一个臭土匪而已,还能有多少道行?我听说那锡良连发了三封保举函到陆军部,你说说这得是拿了人家多少好处啊。”
徐树铮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大人又气上头了,那锡良别的不敢说,在钱这方面还真就不算有多在意,当年人家在川、滇两地当总督的时候,干实业、修铁路、办军校哪个不是有大笔资金出入的?可从来就没传出过任何关于他贪污受贿的流言蜚语,可见此人是很爱惜自己羽毛的。
而那杜玉霖为人,徐树铮也是早有耳闻的,而且向他提起这人非别,正是其在倭国就读士官学校时结交的好朋友杨宇霆,由于二人学习的都是“炮兵科”,属于留学生中的“技术派”,所以平日里私交是极好的。
既然关系好,那就免不了聊到各自的见闻,在一次训练后的闲聊中杨就跟徐提到了杜玉霖,那会正是杜玉霖刚被提拔为“后路巡防营统领”的时候。
别看杨宇霆人在倭国,那对东北的事也是十分关心,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位年轻管带竟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就升至七营统领,这晋升简直跟窜天猴一样也太惊人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动了回国后就前去投奔的心思。
既然有了这份心,杨宇霆聊起杜玉霖来自然就多了强烈的主观色彩,而徐树铮出于对杨的信任,自然对他口中的这位年轻俊杰记忆深刻,所以当他前些日子听段大人说新任“二十三镇”统制就叫杜玉霖后,立即就想起了这桩往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的晋升速度确实堪称“恐怖”啊。
别人不提就说杨宇霆吧,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今年刚二十五岁,向来自诩为东北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可如今留学回国如何了?还不是谋不到个好差事,不得已再回到“东北讲武堂”当教官去了。
而这杜玉霖?听说还不到二十岁啊,就已要当上一镇的“统制”、手握上万新军了,要按照这么个发展速度下去这东北还装得下他了?若说这种人物还没道行,他徐树铮打死都不信的。
在肚子里揣摩了半天,徐树铮才算把话说出来。
“大人,我觉得咱们可不能太小觑了这杜玉霖啊。”
“哦,怎么说?”
段祺瑞揪胡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眯起双眼扫向对面,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位“军师”不会乱说的。
徐树铮微微一笑,从怀里拽出了一把小折扇展开轻摇起来,这是他出谋划策时的习惯了。
“大人,您不会真觉得锡良是个无能之辈吧?”
“额......自然不是。”
“以锡总督的为人,是断不会凭个人喜好而为国举贤的,您知道他身边有位叫陈宦的吧?那人都跟他多久了,也没听说他举荐过这人,也不过就是留在身边做个幕僚而已。”
段祺瑞缓缓点头,示意徐树铮继续说。
“这杜玉霖我也做过些调查,说句掏心窝子话,他获得今天的这些褒奖,那可真是他实打实干出来的啊。先是收拾了金寿山、海沙子,紧着又生擒马匪陶克陶胡,后来还促成了锦白铁路的修筑,哪一件不是大功劳?而在今年初,他又率兵大破倭军守下长春城,这脸都露到天上去了啊。”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徐树铮还将纸扇“啪”的一合,氛围感拉得满满的。
其实段祺瑞何尝不知道那姓杜的并不简单,可一想到这人是那吴禄贞的朋友,他就浑身不得劲,自己那北洋第六镇现在就在那姓吴的手上啊,简直比自己的娘们被人睡了都他妈的叫人难受。
本来他打算这回好好地为难为难杜玉霖呢,最好是能在点检“二十三镇”时找个什么由头让他做不成统制,可眼下经徐树铮一顿分析,反而觉得自己是有些孟浪了呢。
坐久了,段祺瑞坐直身子换了个姿势。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巴结这姓杜的了?”
徐树铮把小扇子一顿猛摇。
“这是哪的话,大人什么身份?还不至于谈到巴结二字。我只是想,咱们不妨趁此机会拉拢一下这姓杜的,您也知道他与那良弼、吴禄贞都有交情,如果咱们把他得罪了,恐怕是在便宜那些人啊。”
被这一提醒,段祺瑞才想起那良弼之前也在陆军部议事会上为那姓杜的说过好话,哎呦,这小子手够长的啊,连满族权贵圈子里都有关系。
嗯。
段祺瑞出了口气,然后深深点点头。
“行吧,你的意思我懂了,一会他出来迎接我时就不给他脸子看了。”
徐树铮一听表情也带出了几分轻松。
“大人英明。”
又过了十几分钟吧,巡抚衙门大门被推开,陈绍常带着手下文武、幕僚出来迎接了。
段祺瑞、徐树铮这才从轿中走出,双方见面后都热情地寒暄起来。
“陈大人,多年不见,身子骨可还好啊?”
陈绍常打了个“哈哈”,抱拳拱手道。
“今天是怎么了?都对我这身子骨感兴趣呢,还不错啊,再活个二十年不是问题。”
“好啊,到底不像我们这些丘八,说不准哪天一颗子弹就打到脑袋里,嘎巴这辈子就完了。”
“哎,段都统乃贵人之命,遇事必能逢凶化吉的。”
“借您吉言。”
双方又说了几句后,徐树铮往周围看看后问道。
“不知道哪位是杜统领啊?”
陈绍常闻言表情略带尴尬,手指刮了刮嘴巴子。
“额,玉霖说段大人来一趟不容易,他要回驻地取礼物过来,一会再来拜见钦差。”
“什么?”
段祺瑞眼珠子顿时就立起来,暗道这姓杜的是真不把自己当人看啊,这不是明摆着羞臊自己么?想着就要转身回轿子离去,却被身旁的徐树铮死死拉住了。
最后,他才算妥协了,愤愤朝陈绍常道。
“那我就进里面去,等着这位杜大人忙完了过来吧。”
陈绍常连忙一伸手。
“钦差大人,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