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胎……目前虽无大碍,但婕妤娘娘此番体质,日后确需万分小心,精心调养,切忌任何劳累与刺激,否则……恐有碍皇嗣安稳。”
他巧妙地将重点从孕期波动转移到了体质孱弱上。
王皇后满意地微微颔首,她正欲顺势下令,赶紧将这个麻烦送走,殿外却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宫女焦急的阻拦声。
“德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处理要事,您不能进去……”
“滚开!吾听闻林婕妤林妹妹在皇后宫中晕倒了,心中担忧,特来探望!
难道皇后娘娘还要阻拦后宫姐妹情深不成?”
珠帘猛地被掀开,萧德妃一身石榴红金线牡丹宫装,珠翠环绕,艳光四射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惊诧。
“哎呀!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林婕妤林妹妹在您宫中晕倒了?这是怎么了?可要紧吗?”
她目光迅速扫过榻上昏迷的思宁,又落在脸色难看的皇后和一旁躬身站着的韦太医身上,心中快意无比。
她在钟粹宫自然有眼线,王皇后单独召见林思宁,她便觉有异,立刻赶来看戏,兼或……搅局。
一开始她还可惜传话给她的人被阻了阻,拖延了不少时间。
现下她却是觉得这时间拖延的好,拖延的妙啊!
这不,竟然她恰巧遇到这样的好事。
王皇后见到她,脸色更沉,强压着怒火。
“不过是小事,林婕妤身子弱,一时旧疾发作,身体不适罢了。何劳德妃亲自过来?真是小题大做!”
“身子弱?”萧德妃挑眉,走到韦太医面前。
“韦太医,林婕妤究竟是何病症?你方才,是如何诊的脉?可要据实回禀!”她语气带着压迫。
韦太医冷汗涔涔,只得硬着头皮重复道:“回德妃娘娘,林婕妤是有了身孕,但因体质孱弱,气血不足,方才晕厥……”
“有了身孕?!”
萧德妃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嫉妒,但很快在心腹宫女司棋悄悄扯袖提醒下,反应过来。
心里的怒火被喜悦压制,她锐利的目光直射王皇后。
哈哈,抓住皇后不谨慎的小把柄了!
“既然有了身孕,动了胎气,皇后娘娘怎还说是旧疾?莫非是想隐瞒喜讯不成?”
王皇后心中恼怒,面上却强自镇定。
“萧氏!你休要胡言!
吾也是刚知晓喜讯,正要安排人送回延嘉殿静养。
何来隐瞒之说?
韦太医,你来说,吾方才可有让你隐瞒喜脉?”
韦太医连忙道:“皇后娘娘并未让微臣隐瞒喜脉,只是关切林婕妤玉体,询问晕厥缘由……”
萧德妃却不依不饶:“询问缘由?”
“臣妾看未必吧!林妹妹年轻康健,入宫前可从无什么旧疾!”
“如今有孕晕倒,分明是胎气不稳所致!”
“皇后娘娘不急着安抚胎气,反倒急着给她安上个体弱的名头,是何居心?”
她转而对着自己两个贴身宫女之一的司琴道,“司琴,去请刘院判和张御医!吾不信有些人的一面之词!”
刘院判和张御医,都不是德妃的人,也不是皇后的人,他们忠于皇帝,向来给后妃看病据实以告。
“是!”
王皇后想阻拦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司琴离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德妃:“你……你简直放肆!”
刘院判和张御医很快赶到。
两人在陛下面前都是得用之人,医术精湛,为人持重。
感受到殿内诡异的气氛,两人不敢怠慢,仔细为林婕妤诊脉。
片刻后,刘院判回禀:“恭喜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林婕妤确系喜脉,已一月有余。
方才晕厥,乃是因孕期气血消耗,加之心绪波动所致,胎象略有不安,需即刻静卧安胎。”
萧德妃立刻追问:“刘院判,林婕妤素日身体如何?可有什么旧疾、孱弱之症?”
刘院判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回德妃娘娘,依脉象看,林婕妤此前身体底子尚可,并非孱弱之质,也并无什么旧疾。
此次胎动,主要缘由在于孕期本身消耗及外在因素,精心调养便可无虞。”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王皇后和韦太医脸上。
萧德妃得意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听见了?林婕妤林妹妹身体好得很,可不是什么身体孱弱,旧疾复发!
您方才和韦太医一唱一和,非要给她按上个体弱的名头,不知是何用意?”
王皇后脸色铁青,强辩道:“本宫也是一时心急,关心则乱!
韦太医诊断有误,自有太医院规处置!”
她立刻将韦太医推出去顶罪,“来人!韦彦诊断不明,险些误导本宫,革去御医之职,赶出太医院!”
“娘娘饶命!”韦太医被捂嘴拖了下去。
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刘、张二位御医道:“既然林婕妤胎象需静养,来人,本宫允许她越级使用嫔位的舆轿,小心送林婕妤回延嘉殿!
一应事宜,按嫔位的份例供给,务必保住龙胎!”
她表现的这般大方贤惠,想来陛下会看在她这般表现下,压下林婕妤在她这里晕倒的不愉。
萧德妃冷眼旁观,心中嗤笑。
现在知道弥补了?
结果弥补了个屁!
萧德妃在心中粗鲁的吐槽。
她眸光一转,想起来的时候,司棋的分析,心里很是得意。
果然,小气吧啦的皇后不会立刻去通知陛下。
萧德妃便决定自己来做这个报喜和揭露的人。
啧啧,又抓到了皇后的小辫子,真开心呀!
紫微殿内,皇帝唐治刚议完政事,准备回甘露殿的间隙,高福安便觑着空低声禀报了钟粹宫之事。
唐治听闻思宁有孕,先是一喜。
待听到晕厥、胎象不安,眉头便蹙了起来:“怎会动了胎气?严重吗?”
高福安道:“刘院判已去诊过,说是需静养。皇后娘娘已安排送林婕妤回延嘉殿了。”
唐治听罢,眉头微皱,“只是送回延嘉殿?”
高福安摇头,不等陛下眉头舒展,紧接着将皇后当时的一言一行一一告知皇帝唐治。
唐治笑了,但高福安看到这笑容,只觉得冷飕飕的。
他就知晓,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此次陛下生气,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敏锐的高福安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