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岛的海风卷着咸腥,狠狠拍在六大霸主的鳞甲与甲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覆海龟一族的统领“玄甲”缓缓抬起头颅,厚重的龟甲边缘沾着些深海藻类。
它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千年玄铁铸就的容器里挤出来,带着股能震得礁石发颤的沉闷回响。
“拒海城三大军团的精锐,拢共九千之数。”
玄甲的绿豆眼扫过身旁的几位霸主,眼底泛着幽光。
“里头最次的,也有你们族群里百夫长级别的实力,更别提他们抱团结阵,那阵法一动,战力平白涨出两三成,硬拼不得。”
它顿了顿,硕大的前肢在礁石上碾出几道深痕,声音里透着老谋深算。
“我觉得这个时候,不宜让咱们麾下的精锐去硬碰硬。”
“咱们几家的纳气九重精锐,加起来也就几万出头,真要是在这里折损太多。”
“就算最后把冥兰花攥在手里,回去也没有办法向上头的大人们交代,得不偿失。”
玄甲的目光投向远处翻滚的黑海,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风浪。
“完全可以让那些依附咱们的中小型族群,再多消耗些力气。”
“让它们再多死个几十万,耗掉拒北城那边的人手,磨干他们的灵气,挫掉那股子锐气。”
“等他们的阵法露出破绽,精锐们灵力不济、手忙脚乱的时候。”
“咱们再带着人冲上去,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拿到最大的好处。”
话音刚落,雷电蛇一族的统领“紫电”便吐了吐分叉的信子,青紫色的鳞片间窜起细碎的电光,噼啪作响。
它的声音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又裹着几分阴恻:“玄甲说得在理,人族那劳什子阵法,最是让人厌烦。”
“越是扎堆,越是难啃,几个寻常的纳气八九重抱在一起,就能挡住咱们一头精锐,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把他们的阵脚搅乱,就算最后赢了,咱们也得掉层皮。”
紫电的尾巴在礁石上扫过,留下几道焦黑的痕迹。
“就让那些铁壳虾、铁背蟹这两大族群先上。”
“它们皮糙肉厚,数量又多,死个几十上百万的也不心疼,最适合当消耗品。”
它的信子又探了探,像是已经闻到了血腥味:“等这些小家伙死得差不多了,再让咱们的人上。”
“正好让族里那些新生代练练手,尝尝人族修士的血肉。”
“听说镇妖军的精血,比内陆那些养尊处优的修士醇厚十倍,一口下去,顶得上半个月的苦修呢。”
其他几位统领闻言,纷纷发出低沉的赞同声。
巨鲸喷出的水柱在空中炸开,黑纹虾的巨螯“咔嚓”作响,剑鱼的吻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对于这些站在海域食物链顶端的霸主来说,附属族群的性命与草芥无异。
只要能拿到冥兰花,能让族群更加强盛,牺牲多少都值得。
焦鸿见状,暗金色的眼睑下闪过一丝满意,尾鳍在海面上轻轻一拍,掀起丈高的浪头:“好,那就按玄甲说的办。”
“传讯下去,让铁壳虾、铁背蟹两族,还有麾下所有附属族群,全力进攻,不计伤亡!”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务必在两天之内,撕开拒北城的第一道阵线!”
“至于那些敢退缩的族群……”焦鸿的语气骤然转冷,那股威压让周围的海水都泛起了冰碴。
“直接从庇护名单里除名,从今往后,任其自生自灭,谁也不准插手!”
随着它话音落下,六道不同颜色的传讯灵光从黑礁岛射出。
如同投入沸腾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朝着四面八方的兽群蔓延而去。
远在拒北城外的战场上,原本停滞的兽群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再次骚动起来。
这一次的动静,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大地的震颤如同擂鼓,连空气都被搅动得发出呜咽,腥风裹着甲壳摩擦的“咔嚓”声,从天际线处滚滚而来。
无数头体型壮硕的铁壳虾、铁背蟹从兽群深处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青灰色甲壳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像移动的钢铁洪流。
它们的眼里闪烁着被命令催发的嗜血红光,铁壳虾挥舞着镰刀般的螯钳,发出“嗬嗬”的嘶吼。
铁背蟹横着爬行,背壳边缘的锯齿闪着寒光,每一步都让地面凹陷几分,朝着三大军团的阵线,发起了更猛烈的冲击。
一场血肉磨坊般的残酷厮杀,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来了,是铁壳虾和铁背蟹!”
陆安的声音猛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的长刀早已出鞘,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阵列里的每个人都已放出神识,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网,紧紧锁着前方的战场。
那片青灰色的洪流越来越近,螯钳碰撞的脆响、甲壳摩擦的钝响。
还有那股直冲脑门的腥气,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兄,这铁背蟹和铁壳虾相比,谁要更难缠一些?”李越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掌心的汗让枪杆有些发滑。
在战场之中,他还是觉得长枪比刀更好用一些。
他能感觉到阵线里的灵力波动开始变得急促,每个人都在蓄力,准备迎接这波冲击。
陆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死死盯着那些横冲直撞的铁背蟹:“那当然是铁背蟹更为难缠一些!”
“你看它们那背壳,青黑色的跟玄铁似的,上次我猎杀一头纳气八重,挥刀砍上去,只留下道白痕,反被它一螯拍断了两根肋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实战得来的忌惮。
“最恶心的是它们专钻空子,仗着体型扁,总能从枪阵的缝隙里溜进来,冷不丁就给你小腿上来一下,夹断骨头跟玩似的。”
“不不。”旁边的丘明桥却摇着头反驳。
“修为一样的话,我觉得还是铁壳虾要更难缠一些。”
他抬手指向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铁壳虾:“铁背蟹虽硬,但动作慢,只要盯着它的腹甲软处打,总能找到机会。”
“可铁壳虾不一样,它们那对螯钳又尖又快,不仅能夹,还能劈,跟两把小弯刀似的,稍不注意就被划开个大口子。”
“更要命的是它们壳上那层粘液,滑不溜丢的,刀剑砍上去容易打滑,很难造成致命伤。”
“而且它们最喜欢扎堆,前面的用螯钳挡着攻击,后面的就拼命往前挤,跟填不满的窟窿似的,耗都能把你耗死。”
两人各执一词,都带着亲身经历的笃定。
李越听得心头一紧,目光在铁背蟹的蛮横与铁壳虾的疯狂之间来回逡巡,
不管谁更难缠,这波冲击,都注定是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