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的男人听着这话,心里闪过一抹失望。
像被泼了瓢冷水,刚燃起的几分劝说之意瞬间灭了。
他知道,这些人是被平日里三大军团的威势迷了眼。
就像隔着窗户看暴雨,只瞧见雨势凶猛,却不知窗外早已是洪水滔天。
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妖兽潮能有多恐怖,没闻过那能熏晕人的血腥气,更没体会过被妖兽利爪撕碎皮肉的剧痛。
当年他在黑礁岛,不过是想采几株深海灵草,却撞见一头纳气九重的巨鲨。
那畜生足有二十丈长,背鳍像座小山。
一口下去,半座坚硬的黑礁石就跟碎饼干似的散了架,飞溅的碎石差点把他砸成肉泥。
那等凶性,那等蛮力,岂是寻常修士能挡的?
寻常纳气九重的修士在它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一撞就碎。
更何况这次来的是千万妖兽,铺天盖地的兽潮里,藏着多少比那巨鲨还凶悍的存在。
还有六大霸主族群坐镇,那些家伙哪个不是活了百八十年以上的老怪物。
精明得很,手段更是狠辣,真要是杀过来,三大军团的阵线能不能撑住十来天时间都难说。
他没再争辩,多说无益,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将那点失望压下去:“几位兄弟,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和药材行的伙计已经把车备好了,就在后门等着,拉了些救命的伤药,早走一步是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终究还是添了句,“你们……也多保重吧。”
说罢,他拿起椅背上沉甸甸的行囊。
里面塞着干粮和一些灵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鞋底碾过地上的碎木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着尘土和血腥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火苗猛地一歪。
随即又重重合上,“砰”的一声闷响。
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屋内的犹豫争论和窗外的仓皇喧嚣,都隔在了身后。
油灯依旧在晃,昏黄的光线下。
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手里的酒杯悬在半空。
酒液晃出了杯沿,滴在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谁也没再喝一口。
窗外,逃难的马车轱辘声越来越密,“咕噜噜”的声响从街东头滚到街西头。
又从街西头涌回街东头,像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敲得人眼皮发跳。
“三位兄弟,要不咱们也跟着离开吧?”
有个做皮毛生意的山羊胡最先撑不住,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发颤的担忧。
他想起刚才赵兄说的玄水宗长老,那等人物都跑得如此狼狈,这拒北城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这话一出,其他三个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汇聚在一起。
铁匠铺的红脸膛汉子眉头紧锁,布庄的瘦子眼神闪烁。
还有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开杂货铺的矮个男人,则是抿着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
三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无声地交流着。
有犹豫,有不甘,还有几分侥幸。
片刻后,三人几乎同时轻轻摇了摇头。
“所谓富贵险中求。”红脸膛汉子放下酒杯,声音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咱们在这拒北城混了这么多年,哪个不知道三大军团凶险?”
“可每年挤破头想进去的人少吗?挤不进去的,还得托关系送礼,就为了那点军功和修炼资源。”
他敲了敲桌子,继续道:“任谁都知道加入拒海城麾下三大军团凶险无比,刀光剑影里讨生活,说不定哪天就把命丢了。”
“然而每一年加入的人依旧有许多,多到三大军团得设下重重关卡筛选。”
“毕竟三大军团各自只需要三十万人,多一个都不要。”
“咱们这样的人,没背景没天赋,修为卡在纳气五重好几年了。”
“不趁着这种时候搏一把,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修为怎么能够提升上去?”
杂货铺的矮个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透着股执拗。
他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娘等着买药,这次要是能捡几头纳气中期的妖兽斩杀,说不定就能凑够买“续骨丹”的钱。
有心离开的山羊胡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被铁匠铺汉子抢了先:“可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过于凶险了。”
他皱着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动摇。
“要不然的话,城里这么多大户人家也都不会选择离开,连宝丹阁的人都动了。”
“哼!”布庄的瘦子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燃起几分狠厉。
“你们谁要走的话就走吧,我反正是不会走的。”
“每次妖兽潮都是一次莫大的机遇,风险自然也大,这是常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如果要是没有拼命的心思,大可守着这点家业,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纳气五重也就到头了。”
“我可还想把修为提升到纳气九重以后,去内陆买个大宅子,然后再娶妻生子,让我那乡下的老娘也跟着享几天福。”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像是在憧憬,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如果运气不好,死在这次兽潮里,也无非不过是少活百来年时间而已。”
“反正终其一生,早死和晚死,又有多大区别?总好过窝窝囊囊一辈子!”
四个人一番话下来,酒精混着血气涌上头,每个人心里都多了几分壮气,像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连最初想离开的山羊胡,也把心一横,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辣酒下肚,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眼里却多了几分决绝。
妖兽潮的战场之中,喊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李越紧握着长枪,手心的汗把枪杆都浸湿了。
他偷偷放出神识,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前方。
只见三大军团的阵线如同铁壁,前排的枪阵一排排刺出,又一排排收回。
枪尖上挂着妖兽的残肢断骸,绿的、红的、黑的血混在一起。
顺着枪杆往下淌,在阵前积成了一片腥臭的血泊。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数万头低阶妖兽倒在那里,尸体堆得像座小山。
这完全是压着妖兽在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