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旋转，时空混乱。
这是......时间？
明照霜睁眼，目光昏昏沉沉，识海中似乎回荡着浩瀚虚无的声音。
天波易逝，寸阴难寻；
日月不掩，春秋代序。
像是旷古的回响，又像是天地的呼唤，在漆黑与光明之中，明照霜踽踽独行许久，终究在这片时间的浩瀚之中，找寻到些许光亮。
刺耳的声音刺破她的耳膜。
“枕寒流，你是这世上最有可能飞升的符术师......你知道怎么选。”
“吾只要......你的女儿。”
“你居然敢反抗！吾可是.......天道！”
朦胧至极的光阴里，明照霜感觉她甚至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只能听见嘈杂至极的声音在耳畔喧嚣。
带着威严。
带着不屈。
带着悲戚与反抗。
“枕寒流，自请离宫，此后一言一行，都与苍山无关。”
“我之妻女，皆不可让，天若要我相让，那还请天，入我阵中！”
“阿笙！带着我们的女儿，逃出苍山，永远都不要回来！
明照霜感觉越来越吵闹，越来越凄冷。
越来越痛苦。
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一幕幕虚影从她眼前拂过，最后定格在一张面容之上。
那是，她的母亲。
她睁开眼，看着母亲抱着她，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坐在一叶天阶中品的神舟之上，手指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身体。
她眼角也有一颗红痣。
明照霜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出不了任何声音，像是声带还没有发育完成般难受。
她这是......
回到她刚出生的时候了？
明照霜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有猝然喧哗了起来，明苍笙与一位渡劫期的女修似乎起了争执。
“三长老！你要去做什么！阿寒先前对下的令你都忘记了吗！”
“明夫人，我没忘记。”
“那你听我的，留在贯月槎上！不准离开！”
“我是这里唯一的渡劫，只有我能挡住龙域的人，我必须要过去。”
“我过去！她们要的是我！”
明苍笙似乎是崩溃了。
她抓着三长老的手，指甲在上面扣出重重的印，眼睛睁的老大：“只要，只要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女儿.......只要她安好就行！我过去！我去龙域！我去龙域！”
“龙域要的不是你。”
日暮苍山的三长老像是犹豫了许久，最后才长呼出一口气，对着明苍笙慢慢说道：“明夫人，你有大义，十五年前是我比不得你。若只是龙域要你，我们苍山到不了这样的境地，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祂要杀了少宫主。”
“那......那我代替我的女儿去死不行吗？她才刚出生没多久啊......天道为什么非要她死.......”
明苍笙的泪水落在了明照霜的脸颊之上。
苍凉，无助。
就像是明照霜流出来的般。
她眼前模糊一片。
只能尝试着伸出手，扯了扯明苍笙胸前的衣襟，只是明苍笙现在情绪上头，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她。
那位三长老始终冷静：“明夫人，少宫主她不能死。宫主曾经设置过天地阴阳阵，推演过她的命格，我虽然不能见证，但宫主曾告诉过我，她能够解决苍山女修十万年来的困境。”
“十五年前是我懦弱，身为剑修长老，却不能像你们般为了苍山的未来挺身而出，但我作为苍山的渡劫，我该为苍山做出贡献。”
“至于枕寒流的命令。”
她忽然换了称呼，令明苍笙一急：“三长老！你想干什么！阿寒说了让你们和我一起走！你们不能违背他的命令的！”
三长老语气冰凉：“枕寒流已经自请离宫，他又如何差使得了我们这些长老。而明苍笙你，也不过是我苍山的一介普通弟子罢了，又怎配与我们这些长老争执吵闹。”
明苍笙一愣。
三长老抬起头，蔑视着明苍笙的眼睛：“日暮苍山第六百六十六代弟子明苍笙，本座以日暮苍山三长老的身份命令你，永远不向苍山回头，誓死保护少宫主。”
“你可做得到？”
“弟子.......”
明苍笙缓慢开口，却始终说不了下文。
弟子听令。
最简单的四个字，每个修道者都刻入骨髓的四个字，明苍笙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三长老却不需要她的回答。
长剑入手。
三长老转身看了眼明苍笙，以及在明苍笙怀中落泪的明照霜，忽然朝着她笑了笑。
那一笑。
像极了司沉星，却远比司沉星要温暖明媚，胜过这世间的万事万物。
“日暮苍山所有长老，都随本座一起，阻杀龙域，保护少宫主。”
司沉星的母亲抚摸着掌心的长剑，目光冰冷，带上了几分决绝：“至于剩下弟子，保护少宫主，任何时候，都不得后退，听见没有！”
“弟子听令！”
所有贯月槎上的弟子都低头颔首。
就连明苍笙，都低下头，看着明照霜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泪水落下，小声开口：“弟子......听令。”
三长老提剑，带着所有长老走向了那条必死的路。
没有人犹豫。
而明苍笙周围，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十几个弟子，但目光无一不落在了明苍笙身上。
亦或者说，明照霜身上。
时空碎裂的痛楚逐渐消散，明照霜也逐渐反应过来了现今是什么情况。
天地阴阳阵。
有预知未来之能，也有穿梭过去之力。
它蕴含的.......是这世上至高至强乃至无人敢触犯的天地法则！
难怪，被传世符术师飞升的唯一门道。
难怪，卫铄因它丧命。
这样浩瀚的天地法则之力，就算是天道来了，也未必能够一一窥尽，更别提出手干涉了！
明照霜躺在明苍笙的臂弯之中，闭上眼睛，神魂出窍，静静地感受着此地的法则之力。
时间——
可收缩，可放缓，也可探究过去，预知未来。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阴阳阵。
也才是她这个天道，本就应该领悟应该掌握的东西。
明照霜沉思着。
就在她刚到触及着时间法则的门道之时，母亲的手却突然覆上了她的脸颊，明苍笙抱着刚刚出生的她，痛哭出声。
“我该怎么保护你——”
天道要杀你。
纵横了修仙界十万年的龙族也要杀你。
我该怎么保护你。
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