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把人送过来时,分明说他们是闹别扭的夫妻俩。
现在又来三个男人说是那女子的夫君?
老夫妻面面相觑,看他们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而且衣着华丽、气宇轩昂,更不像不正经的人。
老大夫开口:“你们……”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急促的车轨声与马蹄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刘兄、卫兄、梁兄,别来无恙。”
马车停下,帘子被一只手撩开,露出王闻之那略微苍白、阴郁又透着淡淡哀泣的脸。
他的眼尾有一抹浅浅的粉色,破碎疏离的眼神静静地凝望他们,好似在看陌生人一般。
三人走过去,刘景昼追问:“王闻之,玉儿在哪里?”
他语气不善,气势汹汹。
老夫妻缩在门后,这是四个情夫要打起来了啊?
这天大的鬼热闹让他们赶上了。
他们手挽手藏于窗棂后,透着格子往外瞄,“老伴,你说谁才是正房?”
老大夫眯着眼,努力看清楚,“首先排除那个未婚夫没成婚,肯定不是正的……剩下的……”
远处的四人僵持着,气势十足,毫无退让,他一时分不清谁才是正宫。
王闻之没有搭理刘景昼,转而看向梁崇。
“梁大人,你是安定都尉,是戍守边陲的将领,北齐大军有异动,你为何徘徊长安迟迟不离开?”
梁崇不怵,温声道:“王大人不必着急,梁某不过是为陛下分忧,抓捕逃犯。”
王闻之嘴角噙着一抹冷嘲,淡淡道:
“这不是梁大人的职责,你是否越职了?若你天亮之前再不离开长安,本官将呈禀陛下,梁大人难逃渎职之罪。”
才两天不见,王闻之跟吃了炮火一样,一见面就怼怼怼。
车厢内的五义与六义不敢吭声。
一路上气氛凝滞,仿佛能滴出水淹没了沉默。
这三位大人来得正是时候,现成的出气筒送上门,他们这才敢交流眼神。
梁崇沉默不语。
卫云骁出声道:“王大人,梁大人受邀帮忙,并不算越职。”
王闻之看向这闷葫芦,嗤笑一声,脸上蒙着一层忧郁的雾。
“卫大人,你此时应该在南宫调换皇宫值守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抓捕犯人了?陛下知道你擅离职守,置他安危于不顾吗?”
卫云骁一噎。
刘景昼冷声道:“两位大人受我求助前来帮忙,王大人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
叶玉不知所踪,刘景昼纵然内心着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摇扇子。
看这招摇的花孔雀,王闻之更加不顺眼,清润的嗓音变得寒凉。
“刘大人勾结冯英隐匿长治案子真相,你屁股擦干净了吗?”
刘景昼收起折扇,指着他:“王闻之,你!”
卫云骁闷声思索,扫一眼撩开的帘子,玉儿不在车厢内。
王闻之今天怎么跟吃了炮火一样?一张嘴句句直戳人死穴。
他在这里堵着他们,像个怨夫般一个个训人,莫不是……
他抬头看一眼天色,最后一抹天光已经被暗夜吞噬,街上陆续点燃照明的灯笼。
卫云骁反应过来,“王闻之,你故意拖延时间!好让玉儿离开,对不对?”
其余二人回过神,“!!!”
*
暮色降临山谷。
此刻的叶玉策马来到清莲观山下,她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衣裳。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些。
王闻之买的衣裳很合身,层层交叠的鱼尾曲裾似花瓣随着行走荡漾涟漪。
但天黑路崎岖,衣摆被草叶勾得起丝。
叶玉顾不得那么多,循着那点昏黄的亮光爬上山。
清莲观大门紧闭,很安静。
叶玉打算绕到后山,爬院墙入内,后山寂静,有几句轻佻的言语打破了夜的宁静。
“母亲,请您随我回家吧。”
“只要您肯渡一次儿子,荣华富贵自任由您享。”
上回清莲观报官后。
卫大人入林子搜查,冯英的部下前来接人,来人正是玄济的继子。
他初见时没认出来。
往日的印象中,继母的脸早就花得不堪入目,多看两眼就倒胃口。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脸竟然恢复如初,哪怕上了年纪也比寻常妇人气质清幽,修道后,身上多了一丝出尘脱俗的风韵。
男子悄然按下不表,先处置公务,待手上的事情忙完了,他从昨夜开始,连续两日来此探望继母。
昨日来的时候,观主热情招待他,男子捐了一笔香火钱,便请求见一面继母。
昔日恩怨不为外人所知,观主以为他是玄济的俗尘亲人,答应把人叫过来,谁知是个浪荡的。
哪怕香火钱再多,观主也不领情,喊人把他轰出去,近来更是直接闭观不见生人。
继母冰清玉洁,雅人深致,男子越发难耐,整日徘徊于清莲观外。
好不容易请人爬墙送去一封信,深夜把人引出来,他自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
男子此时堵在后院小门拦住玄济,苦口婆心道:
“母亲,父亲已经死了许多年,你不必再为他守着,道观清寒,儿接您回家养着不好吗?”
玄济怒上心头,碍于清净之地,她不好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冷静道:
“我已入道,不再是你母亲,莫要来打扰我。”
她房中莫名其妙多了一张纸,写着:“戌时初刻,后山相见。”
她以为是叶玉来了,以更衣的名义出来一看,发现是这个脑满肠肥,胖乎两人的继子。
这时候,观主与女冠们正在晚课诵经。
哪怕他们说话大声点,远在前堂的众人也听不到,无法出来帮她。
玄济被骗出来回不去,站在小门处急得团团转。
“母亲,这破烂地方有什么好的?我在长安为大司马办事,您跟着我吃香喝辣不好吗?”
玄济没接话,冷声道:“走开!”
男子就着昏黄灯火,打量风韵犹存的妇人,他见过皇后,和眼前之人有三分相似。
父亲没福气,没有让她留下一儿半女维系与皇室、丞相府的关系。
管她是不是继母,只要她答应改嫁给他,他就是皇后的妹夫,与皇帝是连襟,也算是皇亲国戚!
如此想着,男子怜惜地上手抚摸玄济的脸。
“瞧瞧,住在这清苦之地,您都瘦了许多。”
玄济后退两步,男子摸了空。
“你做什么?我现在是出家人!”
听得“出家人”三字,男子更兴奋了。
“出家又如何?出家也可以还俗,您就别抗拒了。”
既然她看了纸条愿意出来见面,那就说明他是有点机会的。
男子张开双臂,走上前搂一把,玄济慌张一躲,他扑了空。
男子恼怒道:“我敬你是母亲,给你几分颜色,你别给脸不要……”
一人从后将他踹翻在地,打断了他的话。
男子惨叫一声,滚了几圈,哀嚎道:“谁?是谁偷袭我?”
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你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