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哄着金宝入睡后,霜袖才抬脚从房间里离开。
夜风吹起湖面的涟漪,带着水汽浸满长廊。
霜袖在想,她何时拿走了金宝锦囊的红木雕花盒子。
金宝不会骗她,红木盒子也的确不见了。可若真是她拿的,她又为何记不得了。
霜袖皱着眉,余光被一丝灯光所吸引。
她站在原地,看着许月祝手里提着灯,缓缓踏上水桥。
夜色朦胧,水汽模糊光晕,那抹青色的身影越过水桥,朝着岸边走去。
霜袖站在原地,可能是最近睡糊涂了,老梦到许月祝,所以现在才会觉得这幅画面在脑子里出现过。
“月姑娘!”
霜袖想起盒子的事,连忙叫住她。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霜袖觉得更熟悉了。
真跟她梦里发生的场景一样了,在梦里,她也是这样大声叫住了许月祝。
许月祝回头,看见长廊下的霜袖使劲朝着她招手。
她飞身轻点水面,落到霜袖面前,她朝着霜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在两个孩子来虚山之前,虚山莫说这样大声喧哗,就是人声也少听闻。
霜袖捂住嘴,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情急,忘了入夜之后虚山不让喧闹了。
她松开嘴,看着许月祝道:
“月姑娘可还记得金宝的锦囊里有一个红木雕花盒子?”
许月祝抬眼看向她,“可是那个放了一个红果子的盒子?”
“对对,里面那颗果子会发光来着。”霜袖看着她道,“那盒子不见了,金宝说是我拿走了,可是我压根没这段记忆。”
霜袖看着她,“你有没有看见我把盒子放在哪儿了?”
许月祝看着她,嘴唇微张着,愣住一瞬。
“你不记得了?”
霜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什么。
“这盒子当真是我拿走了?那我拿去哪儿了?”
那盒子可是孩子他爹留下的遗物,要是被她弄丢了,她可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省得小崽子长大了会埋怨她。
“你将盒子给我,说是要用传送阵送到阿姐身边。”
许月祝看着霜袖,嘴唇微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霜袖姑娘不必担心,盒子已经送到阿姐身边了。”
“那就好。”
霜袖松了一口气,她刚想问许月祝这么晚了去岸边做什么,许月祝便道:
“霜袖姑娘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许月祝朝着岸边走去,霜袖看着她的背影,挤着眉头。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有心事?
许月祝上了岸,朝着芦苇荡里面走去。她吹灭了手里的灯火,走到芦苇荡的最深处。
她蹲下身,赤手刨开湿土,拿出里面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本小册子。
她连忙翻开册子,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没有。
上面没有写霜袖失去记忆的事。
许亚又一次在她记录之前动了她的记忆,没有记下来的事,如同过眼云烟,记不起也看不清。
这一次,许亚不仅抹去了她的记忆,还抹掉了霜袖的。
*
“阿爹!”
次日一早,金宝看见水镜里的溪亭陟时,惊得衣服都没穿,急急忙忙从床上爬下来,跑到桌子面前,仰头看着桌子上的水镜。
“阿爹你怎么在镜子里?不能出来吗?”
在金宝的记忆里,只有阿娘在镜子里,阿爹是可以出来教他写字的。
溪亭陟看着光着脚踩在地上的金宝,“天气凉了,不要光脚踩在地上。”
“哦。”
金宝转头跑回去穿鞋,穿完了鞋之后跑到屏风前,胡乱扯下上面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管穿得对不对,他重新跑到溪亭陟面前。
“阿爹,我穿好了!”
他不会系衣带,衣服的衣带随意松开,另一边的领子还斜在肩膀上,像一个没人照顾又活得很粗糙的小孩。
溪亭陟看着他,“衣带系上。”
“我不会系衣带。”金宝仰头道,“阿爹出来帮我系。”
溪亭陟沉默地看着他,若是赤魂果还在,他自然能出现在他身边替他系衣带。
但是现在赤魂果在他这儿。
虚山是李杳她娘的地方,他无法用灵力把赤魂果送回去。只能等李杳灵力恢复了以后,再用传送阵把赤魂果送回去。
“他出不来。”
李杳出现溪亭陟背后,走到桌子前,刚要替自己倒一杯水,溪亭陟便接过她手里的水壶。
“我来。”
他拿过水壶,用灵力加热了之后才给李杳倒了一杯水。
水镜另一边的金宝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看李杳,又看看溪亭陟。
“阿爹和阿娘在一起?”
溪亭陟刚要和他解释,金宝便道:
“你们不带福安玩。”
李杳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看向他。
“阿爹和阿娘玩的东西,你还不能玩。”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脸上的神情分明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溪亭陟却也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
溪亭陟笑了一声,“他迟早会听懂这些。”
“等他到了听懂的年纪再说。”
金宝傻愣愣地在桌子前罚站,不说话的时候宛如桌子旁边的凳子,左右他也只比凳子高出一点点。
小小的,又圆圆的。
他委屈道:“阿娘坏,不带我玩。”
李杳看着金宝,几天没通水镜,她觉得金宝又胖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银宝不在,他把银宝的吃的一起吃了的缘故。
胖得越发像包子了。
她的确坏,为了见溪亭陟,拿走他的赤魂果,不然现在溪亭陟应该站在他旁边。
溪亭陟看向金宝,“福安。”
金宝抬头看向他。
“不能说阿娘坏。”溪亭陟道。
“可是阿娘不带我玩。”
金宝蹲下身,抱着凳子腿,委屈巴巴道:
“阿娘还凶我,让我跪在地上,要跪好久。”
李杳看着水镜里抱着凳子委屈巴巴的孩子,抬眼看向溪亭陟。
溪亭陟看着她,无奈一笑。
“你罚我跪下我都不会有怨言。”
莫说三岁还不辨是非的孩子,即便李杳要他跪下,溪亭陟也不会拒绝。
李杳收回视线,看向水镜傻乎乎的金宝。
“他这副性子,若是不改,日后只能是任人揉搓的团子。”
是扁是圆,都由别人说了算。
溪亭陟看着抱着凳子腿,丝毫不知道大祸临头的金宝,看见他那双澄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溪亭陟顿了顿,道:
“倒也不见得,他会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