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关的黄昏比魔都任何地方都要壮烈。残阳如血，将这座巍峨的海防雄关染成赤金色。林道站在数百米高的城墙上，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
半年前，这里还驻扎着三个整编师，炮口森然指向深海。如今却只剩一个营的兵力在维持基本运转，士兵们拆卸重武器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刺耳。
\"我就知道你会来。\"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道转身，看见叶澜依一袭墨绿色风衣，倚在只剩一个底座的防空炮旁。海风撩起她利落的短发，腰间别着那对标志性的断刃，刀柄上新增了几道战斗留下的刻痕。
\"叶大小姐亲自相邀，我哪敢不来？\"
林道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得可怕。
叶澜依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几个月不见，连笑都不会了？\"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听说你在琼海闹出好大动静，还得到了两块天命石。\"
林道任由她动作，龙瞳却敏锐地捕捉到叶澜依风衣下若隐若现的绷带。顺着他的目光，叶澜依无所谓地耸耸肩：\"三天前清理家族叛徒时留下的。有个堂叔突然变异，想要偷袭家中老祖。\"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林道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叶家作为魔都第一武道世家，内部防卫森严。能让族人近身偷袭老祖，说明神族的渗透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林道望着叶澜依的侧脸，不禁想起半年前那场惊世之战。当时叶家老祖虚影手持星陨天弓，一箭射穿嗜血魔鲨王的英姿，至今仍历历在目。
\"你们家老祖...没事吧？\"林道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叶澜依闻言轻笑，马尾辫在海风中飞扬：\"放心吧，老祖乃是实打实的尊者，岂会那么容易受伤？\"
听到这话，林道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自从亲眼目睹师尊白眉尊者被污染后，他对这些顶尖强者都多了几分担忧。
\"说说你吧，\"叶澜依突然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突然回魔都，是为了见那个武大的小女友？\"
\"她随学校撤走了。\"林道摇摇头，目光变得凝重，\"我来是想打探关于摧毁月球的内幕。\"
叶澜依闻言长叹一声，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已经起毛，显然经常被人翻阅。
\"这是我们叶家秘藏的《禹王纪事》，\"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册，\"上面有你想知道的内容。\"
在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中，有一段被朱砂特意标出：【太阴为门，月华为引。毁其门则绝其路，然百年后必卷土重来。】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所以摧毁月球只是权宜之计？\"林道皱眉。
\"但也是唯一的选择。\"叶澜依指向远处海面。暮色中，隐约可见几道巨大的黑影在波涛下游弋，\"比起那些海兽，神族才是真正的灭族之危。至少海兽杀不完人类，而神族却能将人类彻底污染转化。\"
夜风渐起，带着深海特有的腥咸。城墙上的探照灯陆续亮起，在漆黑的海面上划出惨白的光柱。借着灯光，林道看见叶澜依眼下浓重的青影——这个向来意气风发的叶家大小姐，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什么时候撤？\"林道打破沉默。
\"明天最后一班运输机。\"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至于家族其他人，早在一周前就撤走了。\"她突然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知道吗？我们连祖祠的牌位都打包带走了。\"
这玩笑话里藏着太多无奈。林道望着她疲惫的侧脸，突然想起青山镇的老宅，想起母亲硬塞给他的那包腊肉。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子肩上扛着的是一个百年世家的存续。
\"对了，这个给你。\"叶澜依突然转身，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金线的锦囊，\"老祖宗让我转交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说是...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以来川蜀找我们。\"
林道接过锦囊，指尖触到一块温润的玉牌。取出细看，上面精细地雕刻着一把弓箭的图案——正是叶家镇族之宝，星陨天弓。
见林道面露疑惑，叶澜依解释道：\"这是我叶家的信物。老祖宗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虽然无法抵挡神族入侵，但保全家族还是能做到的。你若是...\"
话到此处，叶澜依白皙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林道顿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心头一暖，却还是轻轻摇头：\"多谢好意。不过...\"
他没有说完，但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西方——那里是川蜀的方向。叶澜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浮现释然的笑意。至少，这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就在这微妙的沉默即将蔓延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城墙上的士兵迅速进入战斗位置，探照灯的光柱齐齐射向海面某处——那里的海水正在诡异地翻涌，形成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漩涡。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澜依啐了一口，反手抽出腰间那对寒光凛冽的短刃，刀身在夕阳下折射出冰冷的弧光。
林道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背后紫金龙翼缓缓舒展：\"让我来吧，正好试试新领悟的招式。\"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下三百米高的城墙。在下坠过程中，龙鳞如流水般覆盖全身，五指化作锋利龙爪，每一片指甲都闪烁着法则符文。一头刚露出海面的巨型海兽还未来得及展示它那布满骨刺的脊背，就被从天而降的紫金龙息轰成了漫天血雾。
战斗结束得干脆利落。当林道收起龙翼落回城墙时，叶澜依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壶贴着\"特供\"标签的烈酒。
\"接着。\"
她手腕一抖，酒壶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林道稳稳接住，拔开塞子仰头痛饮。辛辣的液体如岩浆般滚过喉管，却在胸腔化作一团暖意。
两人并肩望着重归平静的海面，破碎的兽尸随着潮水渐渐远去。林道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我是说如果，摧毁月球后情况还是没好转呢？\"
叶澜依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道以为她不会回答。最终，她仰头饮尽壶中酒，声音轻得几乎被海风吹散：
\"那就战至最后一人。\"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之间的城砖上。林道这才注意到，今晚的月亮格外大，也格外红，表面的环形山清晰可见，像一张狰狞的鬼脸。
\"我该回去了。\"叶澜依收起酒壶，\"运输机明早六点起飞。\"她顿了顿，突然伸手整理了下林道的衣领，\"保重。如果...如果以后收不到我的消息，就去川蜀叶家祠堂看看。\"
林道想说什么，却被她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别立flag，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叶澜依退后两步，露出熟悉的张扬笑容，\"记住，活着回来。我还等着看你那个小女友吃醋的样子呢。\"
她转身离去，风衣下摆在月光中猎猎作响。林道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高声喊道：
\"叶澜依。\"
女子回头，挑眉看他。
\"等这事结束...\"林道举起酒壶，\"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叶澜依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她挥挥手，身影最终消失在城墙拐角。
夜更深了。林道独自站在城头，
他望向魔都方向。那座曾经灯火通明的都市，如今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而在更远的东海某处，十二枚搭载着天命石弹头的导弹已经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