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吐槽归吐槽,李三阳看着怀里转眼就陷入熟睡、甚至发出轻微鼾声的白清欢,眼神里的无奈最终还是化为了满满的宠溺。
他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手臂稳健而温柔,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轻轻晃了晃她。
白清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往他温暖的胸膛深处又钻了钻,寻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安稳。
她果不其然,睡得无比深沉。
其实这几天,白清欢是真的累坏了。
虽然白氏庄园里有的是专业女仆和育儿嫂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但这两个宝宝毕竟是她历经千辛万苦、与她最深爱的男人共同孕育的结晶,那份人母的喜悦和占有欲,让她对两个孩子的关照宠溺得近乎偏执。
喂奶、换尿布、哄睡……大部分琐碎又耗神的工作,她总觉得非要亲力亲为才足够安心,才不枉费她拼死生下的这两个宝贝。
身心俱疲之下,此刻能在令她绝对安心的人的怀抱里瞬间入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等到确认白清欢已经彻底睡熟,李三阳才无奈又小心地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她平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拂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
随后,他又轻手轻脚地将婴儿床里那两个同样不知何时已进入梦乡、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家伙摆放得更舒适一些。
看着孩子们睡着时天使般可爱恬静的容颜,他忍不住俯身,极其轻柔地、用指腹亲昵地蹭了蹭他们软糯温热的小脸蛋,心底一片柔软。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刚转过身,李三阳就微微一怔。
只见白幼宁不知何时悄然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正静静地望着他刚才出来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了幼宁?”李三阳放轻声音走上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充满爱怜地轻轻碰了碰她如今已高高隆起、孕育着双胞胎的孕肚,“这么晚还不休息?你也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要注意身体,得多休息才行啊。”
白幼宁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清冷的声线里罕见地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迷茫:
“看着她那样我就在想……”
“我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毫无保留的、近乎本能的母爱。”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遥远的困惑:“也不知道……当我还是这么小一个宝宝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曾像这两个孩子一样,如此爱过我。”
李三阳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关于白幼宁的家庭关系,实在有太多无法言说、更不适合在此时提及的恩怨纠葛。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也极易勾起她的伤心事。
说不了,根本说不了。
李三阳当机立断,直接生硬又迅速地岔开了话题。
“好好好,咱们不想那些了。”他语气变得格外温柔,甚至带上了点哄骗的意味,抬头看了看走廊窗外明媚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今天这中午的阳光多好,暖洋洋的,最适合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了!走走走,我送你回房休息。”
说罢,根本不给白幼宁反应和拒绝的机会,李三阳竟然直接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哎,你……”白幼宁下意识地轻呼一声,手臂条件反射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乖,别想那么多,现在什么都别操心,好好休息。”李三阳抱着她,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公司的事情现在有我呢,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也有我先顶着。”
或许是怀孕的身体本就容易倦怠,或许是他怀抱的确有种令人放松的魔力,又或许是他话语里的担当暂时卸下了她心头的重担……
白幼宁靠在他怀里,原本还想强撑着的意志力迅速瓦解。
她象征性地轻轻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丝微弱的不满,但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在他平稳的步伐和令人安心的气息里,打起了瞌睡。
她怀孕的日子,可一点都没有白清欢那般“任性”和“轻松”。
公司庞大的事务,大部分核心决策和方向把控,至今仍需要她亲自过问和处理。
至于家里其他那几位……林雏凤和卜温玉怀孕后几乎是彻底撒手不管,乐得清闲。
苏晚星倒是没怀孕,但她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毫无天赋可言,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即便聘请了顶尖的职业经理人团队,也绝非万能。
许多涉及家族长远战略、深层人脉关系或是需要极高决断力和魄力的大事,经理人们根本不敢也无法拿主意,最终仍需她这个掌舵人强打精神,一一操心决断。
李三阳感受着怀里人逐渐放松柔软下来的身体和变得均匀的呼吸,心中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稳了些,一步步走向她的房间。
李三阳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白幼宁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薄被,坐在床边,用极轻的力道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又耐心地哄了一会儿。
直到确认她呼吸彻底均匀绵长,陷入深度睡眠,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去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
然而,他刚要小心翼翼地抽身,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白皙的手紧紧攥着,即使在睡梦中,那力道也丝毫没有放松。
李三阳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眼神里满是了然和宠溺。
这个小女人啊……
这哪里是无意识的动作,分明是白幼宁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固执地抓住了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不许走”的潜台词。
“好,好……我不走。”李三阳重新坐回床边,俯身在她耳边,用极其温柔低沉的嗓音轻哄道,“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安心睡吧。”
听到他的承诺,白幼宁紧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些,唇角甚至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安心笑痕。
李三阳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就真的这样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角,安静地守在床边。
……
时光的长河从不因任何人的眷恋而停留,总是不急不缓地飞速流逝。
庄园里的日子在新生儿啼哭、孕妻们的情绪波动和李三阳愈发熟练的“端水”与忙碌中,看似平静地流淌着。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忽然被一场极其尴尬且令人揪心的“时间撞车”事件骤然打破。
白幼宁的预产期到了。
这本是庄园里头等的大喜事,所有人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又一对双胞胎的降临。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帝都实验室那边也传来了万众期待的好消息——经过漫长而艰难的治疗与观察,姚青玲的眼睛终于完全康复,各项指标稳定,被批准出院了!
而钱院士那边发来的、商定好的出院日子,好巧不巧,正好和白幼宁被医生再三确认的预产期,精准地重合在了同一天!
这一下,局面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棘手。
一边是即将临盆、孕育着双胞胎、且在公司与家庭中都举足轻重的白幼宁;另一边是历经磨难、终于重见光明、无比渴望回归家庭、且李三阳曾承诺会亲自去接她回家的姚青玲。
李三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而这一次,白幼宁没有丝毫犹豫,更未曾表现出过往可能还会有的一丝大度与退让。
她挺着硕大无比的孕肚,脸色因产前的不适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直接对李三阳下了最后通牒:
“要么,让她在帝都再多待几天,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要么,就让她自己坐车回来!”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李三阳,没有丝毫闪躲,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势,一字一顿地强调:
“你!不!许!去!”
“李三阳,你别忘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提醒,“现在,此刻,谁才是你身边名正言顺、唯一有‘身份’、并且正在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
李三阳沉默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因怀孕而浮肿却依旧倔强的脸,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不容挑战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走到一旁,拿出手机,艰难地拨通了姚青玲的电话。
他没有寻找任何虚伪的借口,只是坦诚地、带着深深的歉意,说明了白幼宁即将生产的情况和自己无法离开的困境,询问她是否可以在医院再暂住几天,哪怕只是多住一晚,等他安排好立刻就去接她。
当然,李三阳并不会对姚青玲隐瞒真相,隐瞒这突如其来的“选择题”和最终无奈的抉择。
电话那头的姚青玲安静地听着,没有抱怨,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失望都没有。
她答应得异常痛:“没关系的,三阳哥哥!我完全理解!当然是幼宁姐姐和宝宝们更重要呀!你安心陪着她就好,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再多玩几天也没问题的!钱院士他们都很照顾我呢!”
她越是这般懂事,李三阳心里就越是堵得难受。
那个曾经亲自迎接她回来的承诺,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缺失了最后的一块圆满。
仿佛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真的很好,让他彻底安心,过了一会儿,姚青玲甚至主动给李三阳的手机上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女孩笑靥如花,那双曾经蒙着厚厚纱布、沉寂如夜的眼眸,此刻明亮如最璀璨的星辰,清晰地倒映着镜头和他的身影。
她终于,亲手摘下了那象征着重生与等待的眼罩。
姚青玲新长出来的那双眼睛,在照片中灵动逼人,无论是眼白的纯净度、瞳孔的深邃感还是睫毛的纤长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乍一看去,真的就和正常健康人的眼睛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明亮清澈。
若非要找出唯一的区别,那便是常人眼中或多或少会因疲劳、年龄或微循环而产生的细微黄斑或几缕血丝,在这双新生的眼眸中却丝毫不见踪迹。
姚青玲的这双新眼睛,纯净得如同高山之巅从未被人迹玷污的雪水,清澈透亮,不染一丝尘俗。
凝视这双眼睛的瞬间,甚至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它们能洞穿人心,映照出观者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愿直视的私念与丑恶,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又忍不住被那份纯粹的美丽所吸引。
李三阳看着照片,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
他转过身,重新紧紧握住病床上白幼宁因宫缩而微微颤抖的手,语气无比坚定:
“放心吧,幼宁。”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将所有的安心传递过去,“我知道谁在我心里最重要,也知道眼下什么才是真正关乎性命、丝毫不能马虎的大事。”
“我绝不会离开。我就在这里守着你,等你平安生产。等一周也行,等一个月也行,哪怕等上一年,我也等!”
白幼宁闻言,内心固然大为感动,一股暖流驱散了不少产前的紧张和寒意,但脸上却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用虚弱的语气怼道:
“等一年?你当我怀的是哪吒还是葫芦娃?少在这贫嘴……”
李三阳干笑两声,连忙俯身,极其温柔地轻轻亲了亲她因忍痛而有些发白的薄唇,将所有的担忧和承诺都融化在这个轻轻的吻里。
……
然而,和白清欢那次虽有惊但总体顺畅的生产过程不同,白幼宁的这次生产,显得格外漫长和耗费心力。
尽管她心智远比常人沉稳,但毕竟是第一次经历生育,缺乏实际经验。
身体的剧痛和未知的过程,让她再怎么努力保持心态平稳,也难免被巨大的紧张感所包裹。